“我怎么不行?”我见他要走有些着急,竟不顾礼数张开双臂把仙鹤拦在身后不让他动身。
我说:“您急着了结这个事,还得费心挑人,我虽是不入流的小仙,但也有仙籍,不会丢您的脸面。这件事与天庭无关,您没有掣肘,让我去不正好吗?”
太白金星笑了两声,拂尘挥起搭在手臂上,问我:“你还有别的小心思吧?”
我尴尬笑笑,承认下来:“这么好的机会,我好跟着多长长本事见识,比在这儿整日修炼强多了。”
“心思算得上磊落,我也实在忙得很,既然如此,那就跟我走吧。”太白金星斜坐上仙鹤,朝我颔首。
我见他答允不由喜上眉梢,却也不好意思起来,手指局促地捏了捏衣角:“我…我还不会驾云。”
他屏息,从仙鹤上下来,让我骑上仙鹤,挥动拂尘召了朵云过来。
他道:“快千年的修为还不会驾云,我答允你带你去见见他,能不能留下且看你的本事了。”
太白金星驾云先行,仙鹤长唳一声紧随其后。
新奇的体验很快让我忘记了刚才的尴尬,我的修为只能在林间穿梭,短暂地飞一会,却无法像太白金星般直入云霄。
现在骑在仙鹤身上看地面,修炼的洞府离我越来越远,几棵参天大树也变得树苗般渺小,云扑在脸上就像瀑布扬起的水汽,柔软而冰凉,我的心七上八下,又紧张又期待。
不多时就到了一座宫殿,牌匾上写着“露华宫”三个字。
我以为天宫是金灿灿的模样,屋顶都是金砖铺成,可眼前的殿宇十分简素,丝毫不像山里那些地仙讲的那样夸张。
“玉帝的灵霄宝殿,也是这般么?”我小声嘀咕了两句。
哪知太白金星耳力极佳,这两句话被他听了去,他边走边道:“这离灵霄宝殿尚远,当然不似灵霄宝殿华美。”
我不知道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关系,不知不觉就跟他进了露华殿。
殿中一人正背对门口打坐,我只觉得那背影极其熟悉。
听到门口的声音,他施施然起身回头,朝太白金星作了个揖:“星君。”
太白金星依旧是标准的微笑,对他说:“你即将下凡,你师父担心你的安全,托我为你寻个帮手,就是这丫头,你在凡间历练时她由可护你周全。”
太白金星一个眼神瞟过来,我立刻跪在地上低头问安:“小仙见过仙君。”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瞧了一眼后又落到了太白金星的拂尘上,他说:“师父好意,只是这小仙娥恐怕…”
太白金星高深莫测地点头:“你放心,她底细绝对干净,南恒山脚下的小花仙而已,虽然不如你宫里这些仙官,但也有千年的修为了。”
他似乎还有所犹豫,我却要忍不住了,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他自然不认得我,可他回头的那一刻,只需一眼我就认出了他。
正是半个月前赐我瑶池仙露的那位仙君!
这个既能提升修为又能报恩的机会我怎能放过,我抢先一步道:“仙君于小仙有救命之恩,小仙愿随护仙君。”
这句话一出口,他和太白金星俱是一怔。
“我何时救过你?”翊贞说。
我难掩内心感激:“两个月前,瑶池仙露。仙君以瑶池仙露救了小仙一命,小仙不知仙君名号一直不曾报答,今日机缘巧合随太白金星前来,才知小仙要护卫的人竟是您,求仙君成全。”
见他仍神色迷茫,我伸出手,指尖微动开出一朵蓝紫色的小花,我朝翊贞微笑道:“仙君可还记得这个?”
花瓣落地消散不见的瞬间,翊贞脸上有了表情,恍然大悟道:“你是那棵双珠草?”
我用力点头:“正是小仙。”
抬头看太白金星,他脸上的皱纹凝成一个了然的笑。
“果真有这般巧合,她身上的仙露气息,竟是你赐予她的。”
听到这话,翊贞神情有所松动,不再像刚才那样防备我。
我就这样留在了露华殿。
但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如我想象中轻松。
太白金星临走前,曾侧身对他语重心长道:“她还不会驾云,你教教她。”
翊贞脸上的笑僵了下来。
要保护他的小仙还不会驾云,任谁都笑不出来。
太白金星刚离开露华殿,他就招手叫我过去。
“会用剑吗?”翊贞问我。
我摇头:“不会。”
“也不会驾云?”翊贞眉头皱了皱。
我摇头:“没学过。”
“那你都会什么?”他在身后的石凳上坐下,目光犀利如钢刀,在我身上刮了一遍。
我挪了两步坐他对面:“我会变身,会移形,会用障眼法,没我厉害的也能过两招…”
其实我会的挺多的,只不过在他面前都不够看。
他咂舌,露出几分不明显的嫌弃。
“我的藏书阁里有不少书,你现在就去看。”他甩了甩袖子进了内殿,“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你只有一天时间,别偷懒。”
露华殿的门顺势关上,把他的声音隔绝其中。
我进了藏书阁,不由深吸一口气。
面前的书架几乎和房顶一样高,最高处的只能爬着梯子上去,阁中的墙壁都被书填满,中间过道也只留下过人的缝隙,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古籍。
我爬上梯子,随手抽了几本书,坐在院中看了起来,边看边信手比划。
苦于没有可以用来练手的东西,我目光四处搜寻一番后,瞧上了院中一棵两丈高的枫树,此时枫叶如火般耀眼,犹如朵朵红蝴蝶。
我默念着书上的口诀,试着两指发力,果然打下来十几片枫叶。
上乘仙法就是好用!
我欣喜地看看自己的手,准备再试试别的法术,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住手!”
猛然回头,迎面走来一位小仙官,身着素白道袍,拿了两把剑。
他脸色阴沉,已然带了几分怒气:“这是仙君亲手培育的枫树,还是从南极仙翁那儿要来的苗子,精心照顾了几百年,你怎么一来就毁了这么多叶子。”
我自知理亏,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仙君叫我练功,我不知道该拿什么练,刚好它在旁边…我知道错了,还请仙君宽恕。”
“果然道行浅,不知高低没有规矩。”他极为不屑的将木剑抛给我,“仙君让我教你练剑,拿着吧。”
之后有许久的时间,我都在和这位仙官练剑。
直到不用法术,我已能和他过个二十几招。
我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勉强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他冷哼一声:“马马虎虎。”
不知道是不是露华宫的神仙都喜欢走高冷的路线,他冷哼时的表情声音,还有嘴角的弧度,简直和翊贞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小花妖,仙君的安危可托付给你了。”他挽了个剑花,收起利剑。
我反驳:“我不是花妖,我是花仙,我有仙籍在的。”
他说:“仙君说的,院里有个小花妖等我教本事,你还敢说你不是妖?”
我忽然想起我和翊贞初见那日,他走时就称我为“小妖”,而我当时沉浸在得意的氛围中,完全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有些事还得一开始就说清楚的好啊。
“你看看,我身上是不是没一点妖气。”我转了个圈让他看,他也不仔细看,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他也没跟我多说几句,只说:“好好练吧。”
天上的日子难熬极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位仙官的面,也没再见过翊贞。
我有了自己的小屋子,只允许在自己的院子里练习法术,不许擅自出院子,偶尔在门口看到一两个洒扫的侍女,也是匆匆就离开,不会轻易和我说话。
没来过天宫之前,我真以为神仙过得是最好最快活的日子。
现在看来,神仙也是寂寞的吧。
要守着一层看不见的规矩,不能去不该去的地方,要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而我作为最末等的小仙,因着特殊的原因,才能有机会来到天上,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就在我无比想念南恒山,想念洞前和我斗嘴的精怪时,翊贞出现了。
我那时正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靠着廊柱发呆,连他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翊贞手一挥,扫去阶上的尘埃,坐在我身边,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仙君。”我本能要站起给他行个礼,他伸手阻止,我只好又坐下。
我问翊贞:“仙君怎么过来了?”
翊贞说:“按照凡间的日子算起,你来露华宫已经十个月了,还有两个月就要随我一道下凡,我既将生死托付于你,当然要来看看你有没有护住我的能耐。”
我还没想好怎么给他展示我的能耐,院中突然又出现了一个翊贞。
是分身术。
阶上坐着的翊贞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对他的分身动手。
即便是分身,面前的翊贞也不容小觑。
木剑的剑气丝毫不能近他身,而他赤手空拳也不躲避,仅仅是周身的金光就能和我一搏,他似乎不满我因他的身份未使劲全力,金光的锋刃越发凌厉,逼得我不得不拼尽力气去挡。
直到木剑微弱的紫光逐渐消散,一股强劲的力道冲着我劈过来将我打出几丈远,摔在地上回过神才觉得心口传来剧烈的疼痛,勉强站起身却吐出一口血,木剑也断成了几片残破的木头。
明明说好只是比试,他出手怎得如此狠辣。
我抹去嘴角血迹,站在翊贞面前直视他。
我说:“我好歹也是仙君的弟子,仙君这是何意?”
“弟子?”他讥讽地笑笑,“南恒山脚下不知名的小仙,也配做我的弟子?”
他说这话时,眼皮都没抬。
鼻子蓦地一酸,我险些哭了出来。
这话也太伤人。
翊贞从容起身,从我身边走过时只留下几个字。
“再练。”
他一出院子,我就进屋扑到榻上,把头埋在被子里哭得昏天黑地。
十个月的苦练,我早已和从前有了天壤之别,可再苦练如何能敌得过一个几千年的老神仙,他分明是心情不好来刁难我。
否则怎会非得把我打吐血才停下。
等哭够了,我就出了院子,走到露华殿外见到了教我剑术的仙官,他没告诉过我他的名字,此时此刻我也不在意了。
我说:“我要见仙君。”
他不耐烦道:“仙君正在打坐,不见外人,你找仙君何事?”
我说:“既然仙君不见外人,那麻烦禀报仙君一声,我天资愚钝难当大任,不堪留在露华宫,这就下界回凡间了,还请仙君重选更合适的仙者吧,告辞。”
话音刚落,身后有声音传来:“是谁要回凡间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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