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小院内,炊烟袅娜地飘起。
收拾碗筷的动静中夹杂着一人片刻不停的念叨。
“学姐,那群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这里被跟踪了可以报警吗?”
“不对,这儿有警察吗,还是该叫捕快来着?”
“反正......”
沈离夏烦躁地揉了揉刘海,提高音量道:“这群混蛋必须套麻袋打一顿!”
乔砚深此前一直在安静地端菜、盛饭,把亮晶晶的灵米饭推到桌子另一侧,轻声道:“吃饭了。”
在灶台前走来走去的少年一时语塞,闷闷地回应了句汤还没好后转身揭开锅盖,用汤勺搅了搅,尝过咸淡了才端上桌。
饭菜温暖的气息微微抚平了沈离夏从进屋起一直烧到现在的怒火,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垂下眼专注地夹菜的学姐,一时有种自己到了八十星大酒店的感觉,而不是正在山林的一所古朴小院里。
“学姐,我说真的......”沈离夏刚拿起筷子又开口。
乔砚深叹了口气,放下碗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食不言。”
那刚刚在外面的那群人到底该怎么处置啊?
学姐发令,沈离夏只能沉默地扒饭,明明是自己一勺盐一勺醋做出的饭菜,进到口中却索然无味了。
等到两人吃完,乔砚深起身收拾好碗筷拿去清洗,全然没有要接她之前的话题的意思。沈离夏心急火燎地跟上去,想说的话在喉咙里上来又下去,徘徊半天也不知怎么出口,只能像追着自己尾巴的小狗那样心里不断转圈。
水声哗哗,乔砚深用灵力化水,把洗过的碗筷又仔细清理了一道后才无奈道:“离夏,你性子太急了。修炼最重要的是静心,否则很容易陷入危险。”
摆放好碗筷,沈离夏被乔砚深拉着与她盘膝相对而坐。窗外天色渐渐黯淡,昏暗下来的光线增添了一分宁静。
“你看得透他们修为么?”乔砚深看着对面因劳碌一天而发丝散乱的少年,温和地问道。
“看不透。”沈离夏耸肩,“我还没开始修炼呢。”
“一般来说,看不透修为是因为弱于对方。我也一样,那群人少说应该是炼气后期,看他们着装,还有些是内门学生,恐怕已经筑基了。”
又吃了实力的亏。
“我们现在还没有到和对方硬碰硬的情况,先等一等。”乔砚深温柔的嗓音让沈离夏对着她生不起气,只得从炸毛状态脱离,乖巧地听着。
乔砚深见她稍微安定下来,继续道:“不要为这些人影响,我在结界中注入了灵力,无关者是进不来的。况且宗门有规定,若是他们过火,也自然会遭到处罚。”
说着,她伸手点了点沈离夏的额头。
“现在先好好修行,等我们实力上去就约他们去比试,在擂台上让他们丢脸,如何?”
像在哄小孩。
沈离夏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后才点点头,捉住乔砚深收回的手腕,自顾自和对方勾了勾小指:“一言为定。”
不过她这边可不定。
若是学好了先前季芸教导的法术,那么她种的那些灵草在周内便能成熟。这些灵草虽然常见,可宗门也收,能换一点灵石。加上作为新来的杂役底子,第一批作物收获算是达成了宗门派发的任务,还可以额外领取些贡献点。
这么大个宗门,总有武器或是别的可以换,她就算不能让那群人损失惨重,至少也可以开点“小玩笑”吧?
谁叫他们先管不住自己的腿和嘴呢,跟疯狗似的到处叫唤,就差一嘴口水滴到地上。
沈离夏心下迅速生出一计,瞄了眼乔砚深,对方似乎没注意到她此刻危险的内心活动,仍然保持着温和的笑意,已经习惯了她沉思时专注的状态。
牢骚发完,沈离夏要去书桌旁练习画符,又被乔砚深抓住尝试了一番之前的针灸,还塞了两颗看起来晶莹剔透的丹药,匆忙咽下后一股清凉在体内流动,灵力不见入体,本次尝试依然以失败告终。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每一次尝试失败,乔砚深都会如此和她保证。沈离夏感到好笑,心头又忍不住泛起暖意。
她知道学姐的承诺是认真的。
所以这样好性子的学姐也该一直堂堂正正下去,两袖清风,白衣长剑,不沾一分俗世的痴怨。
月色入户,夜晚在沙沙的画符声中过去。
再睁眼时,沈离夏又回到了内室,只是这次乔砚深不在身边,只留桌上一袋包子一碗白粥,底下垫着字条。
“先走一步去锻炼了,晚上见。莫要同那些人起争执。”
灵力写成的字在她读完后散去,沈离夏抿了抿唇。
不巧,她其实早就骂过他们了。
符篆画了大半夜后终于能搓出几张可用的,算是小有收获。不知为何,沈离夏走在路上也没有熬过大夜的虚浮感,依然精力充沛。
上午结束照顾灵田、又拿了几张作为样本的符篆后,沈离夏又去照料灵兽的山谷,学习饲养训练灵兽之法。
她学得快,自己这边忙完了还被一群小姑娘围起来讨教。养灵兽的主管人看着性子凶,少有人去问她。沈离夏倒是能理解——毕竟是活的灵兽要管,不像灵药灵草,不会长腿跑了。
明天是去各方炼丹长老那里打点做副手,不过多数都有自己的学生,杂役只是干些端茶送水的活、整理材料的活。
沈离夏结束今天的活计,看天色尚早,便不急着回去,转身往小城里走去。
天下起朦胧细雨。
一滴水从树枝上掉下,轻巧地落在乔砚深手心。她刚离开万剑峰,上面天气同小城内分离,似是永远无风无雨。
因此也少了些生气。
她储物袋中有纸伞,此刻却不急着拿出,只是漫步于雨中,感受微凉的雨丝丝丝缕缕落下,渗入发丝与衣物中。
曾经乔砚深也喜爱这样,城市的雨带着些许浊气,暴雨时冲刷街道的污水横流。
凉意使人畅快,可之后清理相当不便,于是她鲜少如此。
然而这边的雨貌似有着天地灵气的滋润,轻柔如丝,十分洁净,叫人很是惬意。
无处可去。
乔砚深回想起天梯上那人所言,不禁低头沉思起来。
怎样才算是去处……难道她回忆起自己“忘却了的东西”,就可以找到一处能心安的地方么?
听着就像她还有什么深刻的前尘往事,但这么多年是自己实打实走过来的,记忆也没有差错。
或许是世间曾有一人与她相似,以至于她被认为要继承对方衣钵。
但她只会是乔砚深,而不会成为任何人,也不属于任何人。哪怕天道所指,她也不愿让渡出抉择的权利。
忽然,雨丝被截断,乔砚深抬头去看前方。
雨停了?
下一刻她便明了了,原来是一把伞擅自替自己挡了雨。
乔砚深看都不想看旁边,抬脚欲走,只听撑伞的人问道:“师妹可是自己一人回去?”
自小学习的礼仪让她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昨天就是这个叫林风华的人在万剑峰上带着一帮朋友追着她的。
“雨未有歇停之势,天气又寒凉,师妹还未筑基,又是女孩子,千万不要染上风寒了。”奈何对方一双眼睛像没长一般,大有不依不饶的趋势,“我送师妹回去吧。”
乔砚深抬手揉了揉眉心,灵力扫过四周,只感觉到一人波动。顺着望过去,是一名黑衣女修,正站在不远处的巷子里,冷眼观望她们。
若是沈离夏在这里,就能看出这名女修正是昨天在乔砚深院前的那位。
她并无任何行动之意,见乔砚深往过来也没挪动身子,撑着纸伞静静同她遥遥对视。
林风华见乔砚深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充分发挥没话硬说的本事,整个人从头到脚透露着一股普通而自信的气质。
“师妹,听说你是天生水灵体,怎么这么晚才入宗?对了,你不知道吧,水灵体是天生的好炉鼎,做医修很是合适,同人共修也十分有益于对方……”
谁问你了。
“我正好是土灵根,水土向来契合,师妹若是有什么不通晓之处,皆可问我,无需拘谨,这是师兄该做的……”
契合?对,像鱼和自行车一样。乔砚深默默想着。
林风华说得起劲时,对方忽地抽出腰间长剑,剑锋随一阵劲风掠过腰装下摆,吓得他下意识后退两步。
“师兄,我忽然想起家中炉灶未熄,怕是再迟些就要烧了院子,就不一路走了。”
剑横在空气中,乔砚深轻盈跃起,脱离伞下空间踏上剑身,未等林风华开口便疾速离去,留给对方一线凛然剑气。
“师妹……!”
林风华伸手抓了一捧空气,呼唤消散在雨幕中。
先前旁观的黑衣女修走出小巷,看了眼乔砚深离去的方向,又收回视线,看向林风华,忽然脸上充满了嫌弃。
林风华见她表情,一瞬变脸,咬牙呵斥道:“林玉纤,怎么不帮忙拦着一下?她是天生水灵体,若是能结为道侣,此后我修为定然突飞猛进,也不会亏待你!”
“您先检查下自己腰带如何?”
林风华听了她的话,才察觉腿上凉意袭来,低头往下看去。
只见腰带、储物囊的系带一类东西已然断裂,他衣物下摆也被割去不少,松松垮垮挂在腰上,显得极为不雅。
一边没认出他的人含着惊愕看过来,又迅速移开视线,嘴中毫不避讳地骂道:
“流氓!”
雨势渐大。
乔砚深御剑回到小院里时,沈离夏已经做好了晚饭。
她们分工明确,一人做饭一人洗碗,虽然工作量不算平均,但沈离夏实在不敢让乔砚深下厨了。
乔砚深自知手艺不佳,遂每次洗碗格外用心,也不让沈离夏来掺合。
菜是好吃的,饭也是米粒饱满热气腾腾的,只是沈离夏似乎不知她口味,每次都做得清淡,不见一点红色。
阵阵香气扑面而来,乔砚深走进门,听着沈离夏忙活的动静,看到书桌上一张张叠起的符篆,先前冰冷又无所着落的心,忽然在胸腔中有了重重落地的实感。
旋即是如雾一般氤氲的温暖。轻盈、柔暖。
雨声淅淅沥沥,轻灵地回荡,同风吹草的声响动一起交织成隐秘的歌谣。
太暖和了。
宛如此时此地便是她的归处。
“我回来了。”乔砚深微笑道。
沈离夏从百忙中抽出空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叫道:
“欢迎回来,学姐!”
离夏:(烦)
学姐:(不自觉地其实也在烦)
两人一起:(贴贴)(好起来)(不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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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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