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在空气中飞舞,苏月华和他见过的女子好像都不太一样,日光勾勒出她沉默而专注的轮廓,一股宁静的心安在这破旧的药铺里弥漫开来。
薛沐喉结滚动,还是打破了这份祥和,“夫人,今日我想外出片刻,家里捎了信过来。”
“你去吧。”苏月华颔首。
薛沐应声离去,却总觉得苏月华不应该答应得那么干脆。
他在某个街口取完信,确认无人跟踪后,身形一闪钻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庭院,径直走向院内唯一一间看起来尚能遮风挡雨的厢房。
屋内陈设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显然有人时常在此落脚。
“有什么新消息?”薛沐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
一黑衣男子从怀中摸出一封没有任何署名的密信,递给薛沐,语速快而清晰,
“北边让我们尽快查明两件事:南楚近期粮草调动频繁。还有,‘灰雀’突然消失了。”
薛沐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灰雀’?他不是负责盯着陈将军旧部那条线吗?”
“正是。”男子点头,神色凝重,“最后传回的消息提及,似乎有陌生面孔在暗中调查陈将军生前旧部关系网,行动很隐秘,事涉秦国公府。‘灰雀’潜入秦国公府探查,随后便再无音讯。”
薛沐快速扫过密信,他眼神锐利,陈将军的事刚过,就有人顺着线摸过来,动作好快。
“粮草的事你去办。至于‘灰雀’……”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我会想办法进秦国公府看看究竟。”
黑衣人闻言,禀道,“听说秦国公最近病了,正在秘密地大肆寻医。主子,这可能是个好机会。”
*
济世堂的后院总是宁静的,夜晚更甚。
薛沐站在院中假山上的角亭里,后背轻轻抵住石柱,望着正堂里唯一亮着的一盏孤灯。
苏月华轻轻拍打着怀里终于睡熟的儿子,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孩子的呼吸渐渐均匀,小脸依偎在她颈窝。她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直到手臂微酸,才极其缓慢地起身,将孩子小心翼翼放入摇篮里,盖好薄被。
她揉揉发酸的肩膀,走到窗边的书案前。案上摊开着账本和几张药方,油灯的光晕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
苏月华提起笔,却并未立刻落下,只是望着跳跃的灯芯,眼神有些放空,清冷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有几分疲惫和疏离。
夜风从微开的窗缝溜进去,吹得灯苗晃动,账本纸页哗啦轻响。苏月华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掩上了窗棂。
直到这一刻,薛沐才发觉自己方才走神了。
看着苏月华稀松平常的动作,失神了。
对普通人而言,失神不过是如吃饭睡觉一样不足为奇的事,可对于他而言,一顺的失神可能都是致命的。
所以,薛沐总是会保持着警惕,对在南楚遇到的所有人保持应有的距离,可就在刚才,
他失神了,且是毫无意识的。
苏月华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他拷问自己的内心,却发觉她就是一个用来掩身的棋子。
无任何特别。
却存在成为软肋的可能。
意识到这点,薛沐平静的眼窝里登然生出一抹杀意,这个女人不能留。
手中,闪出一柄寒光短刀。
纵然,她好似什么都没做。
黑夜的静谧让隐在他心底深处阴冷狠绝的情愫无限放大。
伴随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挣扎。
他一步步逼近那扇唯一掌灯的窗棂。
突然——
“砰!砰!砰!”
沉重、急促、毫不留情的砸门声如同惊雷般炸响,蛮横地撕裂了夜晚的宁静。门板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角房的福伯吓得一哆嗦,猛然从梦中惊醒。
几乎是同时,薛沐脚步顿住。
来了!
他心中冷然,收起袖中短刃朝门口走去,动作干脆。
像是如释重负。
她还有利用价值,至少今晚是这样的。
“薛沐!”苏月华从正堂出来,急唤一声,声音带着被惊扰后的不悦和一丝本能的不安,“先问清楚是谁。”
摸上门栓的手移开,薛沐侧身让开位置,却并未远离,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出手的姿态。
苏月华走过来,并未开门,扬声道:“门外何人?”
“少他妈废话,开门!”一个粗野暴躁的男声咆哮道,伴随着又一记重锤般的砸门,“再不开,老子就帮你砸开。”
苏月华脸色一白,强自镇定,“诸位究竟是何人?强闯民宅,可知王法何在。”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门外人狞笑,“告诉你,我们是秦国公府的。秦国公染恙,让你去看病是给你脸,识相的赶紧滚出来,别逼我们动手。”
秦国公?
苏月华狐疑,秦国公何时病了?
而且,秦国公府何等显赫门第,宫中太医亦能请得,何须这般兴师动众,强掳她这无名无号的小药铺主人?
更何况,秦国公与其夫人是京中公认的宽厚人,平日里对待仆役都常带三分笑意,她曾随母亲登门,府中亦是严谨规整,怎会纵出如此蛮横跋扈、形同匪类的恶奴?
此事必有蹊跷。
苏月华语气放缓,拒绝道,“诸位息怒。并非民妇推诿,实是药铺正在修缮,技艺粗浅,万万不敢贸然应承。秦国公府门第高贵,贵人玉体违和,合该延请宫中圣手或是京城名医诊治,方是正理。”
“敬酒不吃吃罚酒。”门外那横肉汉子狞笑一声,厉喝道:“砸开。”
话音未落,几名彪悍护院便猛地合力撞向门板。
老旧的木门栓应声断裂,两扇门板被狠狠撞开,重重拍在两侧墙壁上,震得梁柱都似在颤抖。
冷风裹着煞气瞬间灌入,吹得案上纸张四散飞舞。
那横肉汉子动作快得惊人,手中钢刀已然出鞘,冰冷的刀锋带着渗人的寒光,精准无比地直接架在了苏月华纤细的脖颈上,力道之大,让她不得不被迫仰起头,金属迫人的凉意和轻微的刺痛渗入肌肤。
苏月华呼吸骤然窒住,脸色惨白。
门撞开时,薛沐作势欲格开那持刀的手臂,动作看似迅捷,却恰到好处地慢了半拍,力道也收敛了七八分。
两名壮仆立刻扑上,一人扭住他的胳膊,另一人用刀柄狠狠撞向他腹部!
“唔。”薛沐闷哼一声,顺势弯下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痛苦与屈辱之色,被两个护院死死按跪在地上,挣扎不得。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粗暴、直接、毫不留情。
福伯吓得瘫软在地。
横肉汉子刀锋又逼近了苏月华一分,恶狠狠地盯着她,“现在,能走了吗?”
“如果我不去呢?!”苏月华一字一顿,目光如淬火的冰。
似是铁了心。
“那就去死。”
横肉汉子脸上横肉一拧,双目凶光毕露,手中钢刀带着风声猛地挥落。
苏月华瞳孔骤缩,刚才只是试探,现在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呆愣在原地。
死亡的气息一瞬逼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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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半夜闯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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