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
笔记本屏幕上，人妖相恋持续发展可能性几个字被删去，成为了论灵宠弑主的界限。
程淇刚打几个字，浴室砰砰砰声响传来。
抬头，侧耳倾听，噼里啪啦。
“啪”一声合上笔记本，程淇马不停蹄奔向浴室。
黑砖白墙充斥蒸汽，云雾之间，固定的水管喷洒温水，淋浴头被拆下来，一身焦黑的美人鱼正吭哧吭哧啃塑料。
程淇倒吸一口凉气，估算自己要赔多少钱。
当然这没有刚刚来得惊险，当时美人鱼下了杀心，没有作用的灵宠契约忽然生效，一道天雷把弑主的美人鱼劈成黑炭，直直栽倒。
大好时机，程淇该当机立断把这位老祖宗送回地狱，谁知道无论怎么超度，对美人鱼毫无作用。
程淇猜想死而复生的妖不是鬼，不能用常规的方法。
但想不到用什么，翻找半天找到一张空白黄纸，画了张缚仙符，压制取了黑狗血，压制下美人鱼身上的凶戾。现在美人鱼的危险性大幅度降低，程淇很清楚，缚仙术针对马上送去超度的邪祟，只能维持七天，七天一到就失去作用，邪祟还会适应和产生抗体，平时是没问题，用在美人鱼身上又很鸡肋。
鬼知道能用什么办法解决它。
“祖宗，您可别了，好好洗干净不行吗？”
黑脸人鱼侧过脸，直直看着他，张大嘴，把剩下的淋浴头碎片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嚼了几口，吞下去。
然后扬起头，它的尾巴翘起来，带着它的不满，掀翻柜台上所有洗漱用品，沐浴露洗发水散落在地。整个浴室香气扑鼻，它忽然就满意了，潮湿适宜它鱼尾的滑动，缓缓游向放满水的浴缸，白色鳞片沾染上乳白色沐浴露，生出些许泡泡。
吧唧！
美人鱼摔倒了。
它吃惊地看着尾巴，它的手指并不像人，指缝间有蹼。它趴在地面上，慌张地抚摸它的尾巴，没有什么问题。
它试着爬起来，就要成功，又一打滑。
程淇无语凝噎，看着它在四面翻滚，阴暗爬行，从无语变成了无奈。
他小心翼翼靠近，没忘记人鱼这老家伙想杀光人类还想吃掉自己。
程淇蹲下，伸出手：“祖宗，扶您起来。”
他把美人鱼抱了起来，尽管美人鱼在他怀里拧来拧去，他把人鱼放在浴缸里，按住人鱼的肩膀，拿了块毛巾给人鱼擦脸。
大概是程淇没有恶意，美人鱼缓缓镇定下来。它的尾巴整体有两米多长，浴缸塞不下它，它用尾巴尖从浴缸里扬起水花。飞溅的水花形成抛物线，撒得满天都是，打湿了程淇的头发，衣服，把程淇弄得湿漉漉的。重回大海的感觉，它玩得不亦乐乎。
程淇可受不了，他有种在山上为师傅养的狗洗澡的错觉，下意识在美人鱼肩膀上拍了拍：“狗子，老实些。”
“啪。”下一秒，程淇被鱼尾巴掀出浴室。
程淇报了警，特殊事件处理的部门到来时，他本来想把美人鱼交出去。警察做了登记，说目前美人鱼是他的灵宠，有关部门的妖物中转站已经住满了，查清美人鱼来历前都需要他带着。
他加了其中一个对接警察的微信。
程淇买了个二手相机，提着厚重的行李箱，这样他才能合理解释自己是coser带的摄影师，美人鱼是准备去拍照的。
美人鱼穿着非常简单的白T，牛仔裤，神情高傲。夸张的美丽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有人拍照，有人想要合影，为此美人鱼十分不爽。但是语言不通，加上它说话基本都是卷舌，很多人误以为它是外国人，热情地打招呼。
它露出尖牙，龇牙咧嘴地恐吓。闷沉雷声响彻天际，那是警告，美人鱼不敢动手，只能鼓着脸生气。
程淇把它生气的样子拍下来，心里想着他的论文应该再改题目，妖怪死去和鬼的区别。
美人鱼一点也不怕太阳！
程淇往美人鱼身上下了禁制，把它困在茶室下人工湖的假山后边泡水。
他上楼，问前台：“你好，我找霍先生。”
茶室燃着檀香，安静中偶然传来交谈。
“霍先生？”前台疑惑道。
“你们这的老板，这是他的名片。”程淇把先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给他的名片给了前台，“他说今天会在茶室等我。”
前台疑惑地看了程淇一眼：“不好意思先生，今天我们这里没有这位客人，您可以打电话问问他是否有赴约。”
意思也就是这个人并不是老板。
程淇心中大叫不好，他感觉自己的五百万要没了。
他重拨电话，果然那边传来忙音。
“大爷的，我被骗了！”程淇生气极了。
找人佣金五百万，怎么想也不可能，亏大发了，钱没挣到，他还搭进去一只大公鸡，一星期总统套房的房费。
他拿着手机把各个平台剩下的钱加起来算了一遍，坐在公园凳子上叹气。美人鱼就在不远处，一群在公园玩滑滑梯的小孩围着它，它太美了，到哪里都会引来关注。
穷得要死的程淇想，要是美人鱼是金疙瘩就好了，而后想想，捡来的金疙瘩也要上交国家。
为了生计和路费，他找了个天桥桥洞，支了个摊子。
夜晚降临，还没开张的程淇泄气地拿着手机玩消灭星星。美人鱼拿着个苹果啃，苹果是下午路过的小学生给的，它美滋滋啃了一大半，要吃另一半的时候看见放学的小孩拿着热狗，想吃热狗，一溜烟冲出去，抢了人的热狗，把人弄哭了，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身回到程淇摊子边上啃热狗。
科技与狠活它吃得很开心，满足地拍拍肚皮，抛另一半苹果玩。
程淇收拾烂摊子，给人赔钱道歉。
这个小插曲更加坚定了程淇解决美人鱼的决心，别到时候论文没写出来，他先被玄学界开除。
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已经不抱希望，程淇准备收摊。
“哒哒哒。”高跟鞋从天桥外传来，程淇抬头的时候看见了个新娘装扮的女孩急匆匆跑过来。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近几年特别流行古风婚礼。
新娘的步摇摇摇晃晃，击打出细碎的声响，她的额头花钿被额饰蹭去一角，精致妆容已经被汗水打湿，她用的粉底不知道是什么牌子，记忆下明显的泪痕。新娘团扇还握着，灯光下金属配饰熠熠发光，她奔跑着，衣摆沾染泥水。
程淇和美人鱼就这样进入新娘的视线，她已经跑了很久，不能再跑，她停在程淇面前，大声喘息：“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一连串的脚步声接踵而来，程淇在山上待太久了，以至于他没有多想，摊子都不要，烧了符纸，把人带到五里开外的警察局门口。
“没事了，你直接报警吧！”程淇指着警察局，只有值班室的灯还亮着。
新娘愕然抬头，一瞬间的不真实，警局的灯光又在告诉她这是事实。
世界收束，万物消亡，只是几秒，新娘的眼泪掉了下来，她跪在地上：“大师，有鬼，有鬼。”
程淇这才反应过来，他不该使用符咒带人转换场地，属于违规操作。这要是被官方知道了，别说毕业，这辈子估计都只能在山上待着了。
他一愣，发现人还跪着：“不是，美女，你先起来。需要帮助的话你可以直接报警，有问题找警察，封建迷信是不对的，这个世界没有妖魔鬼怪。”
“嘎？”美人鱼听懂了妖魔鬼怪，指了指自己，但是无人在意它。
新娘还在哭：“不是的，我遇到的事警察没法帮我，你是道士？是小说里那种斩妖除魔的人？我可以给钱的。”
话说到这份上，这件事就推脱不了，程淇顿了顿说：“也行，不过先说好，我只负责除鬼，一单五千，如果不是鬼在作祟，得加钱。”
美人鱼没有身份证，新娘把两人带回她原先自己的房子。老城区的居民楼挨得很近，好几栋楼店面都关了，卷帘门上写了拆字。上了楼，对面电视声听得一清二楚。
新娘换了一身居家服，把热水端给程淇和美人鱼。
“这位大师？”新娘有些疑惑。
“哦，它是我国外的朋友，来漫展的，喜欢玩cosplay。别叫大师，我叫程淇，它……”程淇默了一秒，把为数不多的英文知识积累拿出来，“它叫伊丽莎白鱼。”
“好吧，程大师。”
程淇没有再纠正了，听起来可真像个骗子。
“我叫周晓雅，今天本来是我的婚礼。”周晓雅眼睫垂了下去，眼泪掉落，圆滚滚的晶莹的泪珠落在地面，美人鱼忽然愣神。
它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使劲眨眼，翻白眼，怎么也没有流下眼泪。它瞥见桌面上的水果，苹果香蕉葡萄，心思跑偏到水果上，开始吃水果。
周晓雅是普通家庭的女孩，家庭不算太富裕，五年父母生病过世家里就剩下一个她，好在家里的叔叔伯伯辈都不错，没有侵占财产的情况，而是经常照顾她，逢年过节都会叫她到家里，堂兄堂妹都在尽量帮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半年前决定要拆迁的时候，家里的亲戚都开始远离她。
她在外贸公司上班，可她是地理科学专业毕业，怎么看也和外贸不搭。她的房子快拆迁了，提前实现财务自由，工作是什么也无所谓了，她只需要一份工作来打发时间。
进入公司后情况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不需要学习新的东西，不用工作，有自己独立办公室，天天在办公室里打游戏，上下班不需要打卡，每个月还有固定的两万八薪水打到她账户。
程淇越听越不对劲，好家伙她在炫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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