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枫野是个另类。
孤立她,她看起来乐在其中。
挑衅她,不知道她到底听不听得懂。
那么只剩最后一条暴力的办法——
聂小霜其实也并不想走到这一步。这都是杨枫野逼自己的。
走廊深处的破烂展厅年久失修,本来是用作校博物馆。但被新上任的校长否决了这一提议,便逐渐变成废弃的房间。
聂小霜使了眼色,旁边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冲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表情。
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
谁也不知道上一任校长究竟有没有认真钻研过消防安全细则,顶上的吊灯忽然摇晃了起来。
它砸下的地方大概是众人的头顶。
杨枫野虚眯起眼睛。
她一直很热爱运动,并且自小学起就蝉联雷锋学生。
在那盏几乎有半个人那么高的吊灯即将剥落天花板时,杨枫野动了。
她迅速转身从墙壁蹬了一脚,惊人的弹跳力直逼三米高的天花板,转身一个潇洒的肘击,猛地将巨大的吊灯击飞!
玻璃声哗啦啦地碎掉。
同时碎掉的,似乎还有那男生的自信。
这是真正的死寂。
许久没有人说话。
聂小霜久久地震撼在原地。她抬头,看向那个轻易击飞吊灯的,纤细的女生。
直到老师听见动静找过来时,都没人说话。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杨枫野看向一地狼籍,说:“报告班主任,刚刚吊灯掉了下来,我来帮助同学。”
其他人没有说话,大概是不敢说话,班主任便当默认,去跟领导汇报了这间废弃教室的处置方式。
……从杨枫野身上找到突破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而且随着相处得久,大家逐渐发现她似乎跟传闻中不太一样。她没有听说的那样冷傲,孤僻,反而相当好说话,只要不打扰她下课去吃午饭,很乐意跟人答疑解惑。
“这样下去不行。”聂小霜皱眉说,“我们得快点。”
“不能从她身上找麻烦,就从她身边找起。”
-
杨枫野的讲述戛然而止。
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的展柜,玻璃灯下,展出的是雌蛛腹部的一块肉瘤。尽管脱离了母体,但残留着神经反射,一抽一抽地动弹。
“所以,是聂小霜去扔了你的保温杯,并栽赃给向葵吗?”司越泽听完前情提要,做出这样的假设,同时他还提出一个问题,“你又是怎么知道聂小霜最后的那两句话?”
他指的是不从杨枫野身上找麻烦,而是找她的身边人。
杨枫野回答了他的疑问:“现在来看,应该是的。”
至于第二个问题,她说得含糊不清:“有人跟我讲的。”
杨枫野拿下展柜前摆放的扑克牌,是彩色的Joker,是蜘蛛纸牌里能拿到的点数最大的牌。不论前一张牌是什么都能放上去,然而如果要进行完这个游戏的话,Joker出太早会很麻烦。
杨枫野皱了皱眉。
广播响起。
“蜘蛛纸牌开始,每次仅有一分钟做出选择,而不出牌则有代价。”
1号队先出了个方块三,算是个很小的数字,放到舞台中央的空位置。
2号是聂小霜那一队,她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手里握着的是梅花A。
向葵偏心偏得如此坦坦荡荡,聂小霜忍不住大声道:“这不公平!”
向葵冷漠说:“你在跟我讲公平?”
聂小霜便不敢说话了。她看不到向葵,恶狠狠地剜了一眼杨枫野,那凶狠的目光大概是想把她的皮都给剥下来。
就听闫毕懒洋洋道:“快点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他的票数尾号是4,好整以暇地靠在某个展览台上,神情温和,说出口的话却很戏谑。他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一张扑克牌,牌背朝外,看不清上面是什么花色。
舞台背后的荧幕骤然打开,硕大的血淋淋的数字开始倒计时。
聂小霜再不敢迟疑,赶紧想把自己的牌放上去,但无论她用什么力气都放不上去。
向葵道:“不要试图违背我定下的规矩。”
她的游戏,当然要合她的心意。
向葵似乎期待这一天很久了,她语气难掩兴奋:“那么,欢迎来到惩罚时间~”
“请看VCR~”
“嘭”的一声,有重物坠落的声音,随后舞台背后的倒计时数字宛如伸张的胳膊一样旋转,最后变换成了一个时钟。
杨枫野脱口而出:“那是初中挂在教室后面墙壁上的表。”
司越泽奇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缓慢将视线转回舞台。
这场跌宕起伏的戏剧里他没有姓名,名为“向葵”的女生只是在展开一场跨越长达数年的报复,他只要做好看客这个角色,便不会有什么危险。
察觉出这个游戏的真实意图后,他放松了很多,开始观看舞台上,当真像个观众一样开始欣赏起来。
无论是灯光,还是舞台上的角色,都还挺不错的,演员也都真情实感。
哦,不对,应该本就是真情流露。
真情流露出恐惧的聂小霜哆哆嗦嗦,不知道惩罚是什么。
在她的背后,时钟走到下午五点半这个刻度。是平常上完最后一节课去吃晚饭的时间。
司越泽注意到杨枫野眼底的迷茫。他余光瞥到了保温杯那个道具,大概猜到了解下来的演出是什么,好心地问:“你不知道你的保温杯怎么丢的吗?”
杨枫野缓慢地摇了摇头。
“当时我吃完饭,回来教室很吵闹,向葵他们已经被带走问话了。有人告诉我是她偷的,为了拿去卖钱。”
“后来你问了吗?”
“问了。”
杨枫野捏紧手里的扑克牌。当她具有一定的人类交往常识后明白了从前聂小霜的意图,但她一直懒得跟聂小霜纠缠,也不屑于她的把戏。
但那是在很久之后。
“向葵回家休息了三天,返校后跟我哑着嗓子道歉说对不起,家里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一时鬼迷心窍偷了我的保温杯。我说没关系,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她也背了处分,一切就这样揭过,我们还可以是好朋友。”
杨枫野缓慢转向聂小霜,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这件事还有什么隐情。”
舞台上的聚光灯打到聂小霜身上,拉扯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她背后是硕大的荧幕,以一个相当奇特的视角,大概拍摄者藏在天花板的角落,将教室后排发生的一切一览无遗。
十二岁的向葵套着初中校服,准备从后门出去跟杨枫野一起打饭吃,被聂小霜拦了下来。
“小葵啊,我们聊聊?”
荧幕上的聂小霜开口说话时,舞台中央的聂小霜狠狠哆嗦了一下。
她的双脚被两团黑雾固定住,完全不能挣开,情绪已经开始崩溃:“对不起!向葵!对不起!我错了我当时鬼迷心窍!我那时候还小——”
广播里的向葵冷声道:“闭嘴。”
荧幕上的向葵讨好道:“有什么事呀?”
初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聂小霜轻描淡写地关上了后门:“你跟杨枫野走得很近?”
向葵能读懂偶尔班上的风向,她嗫嚅道:“只是没人愿意跟我一起玩我才找得她……”
聂小霜“哦”了一声,眼神瞥到杨枫野桌上的保温杯,笑了一下:“也是呢,毕竟有小偷的哥哥,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只能物以类聚啦。”
她顺手勾走了杨枫野的保温杯,这时教室后排的饮水机滴滴了一声,显示开水已经烧好。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聂小霜拧开了杨枫野的瓶盖,去接开水,间隙中跟向葵搭话,就像在闲聊,“杨枫野……没想到她的成绩能够那么好,但是你就不一样了。”
“你家境不好,能上成新一中完全属于死读书,靠时间一点一点堆出来的吧?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我每天都这样拦着你,你在这里还能待得下去吗?”
聂小霜慢条斯理地说完,成功看见向葵脸色被吓得煞白。
保温杯的热水也已经接好。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以免烫着自己的手,递给了向葵。
与此同时。
录像播放到保温杯那一段时暂停,聂小霜的面前。一团黑雾包裹着破旧的保温杯,瓶盖一点一点地,被那团很像手的黑雾拧开,露出里面不知道是什么品质的液体,一晃一晃的,像粘液。
荧幕上的保温杯散发着热腾腾的雾气。
十二岁的聂小霜和广播里的向葵同时开口:“喝下去。”
聂小霜双腿一软,跪坐到地面。
一楼的展厅悄然无声。
原先跟聂小霜一起参观的女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台上瘫倒的人,大概实在无法将屏幕上的人跟她素日交好的朋友联系起来。尽管她们笑容的弧度是如此相似。
“自作孽啊。”
司越泽唏嘘道。他观察了一会杨枫野的神色,问道:“怎么?愧疚起来了?也是,向葵完全就是因为你的无妄之灾——”
杨枫野沉默。
她点点头,安静了片刻,又说:“我那时候察觉不出这些。许多时候,我也没办法做到了解每一件事,只能尽可能地去做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司越泽只是随心意地刺一下她,他们研究人员向来是没心的,不过他客观地陈述了一下:“能理解。毕竟你当时也只有十二岁。”
荧幕上的向葵苍白着脸。
但是她知道自己拒绝不了聂小霜。
躲得了这一次,必然还有下一次。
这只是个开始。
向葵喝了一口,滚烫的热水灼烧着她的口腔,她满含眼泪,已经快要说不出话。
聂小霜从杨枫野那学到她无辜的微笑:“怎么不喝了呀,还有这么大一瓶呢。”
她勾起向葵的下巴,掐着她的脸迫使她张嘴,微笑着将剩下的热水灌了进去。
向葵白皙的脸被掐出红印,大概是水汽太过滚烫,逐渐浮现不正常的潮红,眼底开始出现血丝,和莫大的恐怖。
她没能喝完,已经说不出话。
聂小霜啧了一声,将瓶盖拧紧。他们教室的对面是一座无人的野山,她活动了一下手腕,猛地将这个保温杯甩了出去。
然后她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向葵,你怎么偷偷拿了杨枫野的保温杯呀。”
画面就停留在这一刻。
教室的窗外是漫天的黄昏,暮色沉沉,相当漂亮的晚霞,云团一簇接着一簇,澄澈的天空与野山相接。
“你喝呀。我可是很好心的,给你的不是开水啦。”
向葵催促着聂小霜。
舞台上,聂小霜颤抖着接过悬浮在半空的保温杯。
她不明白,那分明是座无人的野山,为了安全禁止所有人进入,向葵到底是从哪又去把它捡了回来。
聂小霜闭了闭眼,狠心喝了下去。
确实没有灼热的温度,从瓶口没有漂浮着热气就能看得出来。
但是——
她张了张嘴,已经发不出任何音节。
而在聚光灯的照耀下,她的喉咙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个副本大概是向葵复仇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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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利维坦奇妙夜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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