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这小子,混在焦雨茹身边,已有三年,他如今虽已十二岁,但在焦雨茹眼里,他还是那个虎头虎脑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焦雨茹第一次遇见他时,这混小子在拿鞭炮炸旁人家在茅房,被焦雨茹扯着领子薅起来,还蹬着腿,大放厥词,不知悔改。
他如今这幅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模样,叫焦雨茹的心脏不停地紧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拢住,缓缓收紧,试图捏爆她的心脏。
虎头抱着焦雨茹的腰,期期艾艾地叫着:“雨茹姐姐……”
“嘘。”焦雨茹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嘴皮,“别吵,仔细将人叫来。”
虎头点头如捣蒜,焦雨茹这才松了手,她朝虎头摊开手,虎头便将手放在了她的手心,她的手是热的,和她身体里流着的血是一样的温度,只要感受到她的温度,虎头就什么也不怕了。
焦雨茹握着他的手,带他翻过院墙,几乎是刚出了虎头的小院,林府便有预谋似的喧闹起来了。
“不好了,小少爷别人掳走了!”
护院点燃了手中的火把,他的这一声喊叫,犹如一根倾倒的蜡烛,顷刻间点燃了林府这片草原,林府内的灯火一盏盏亮了起来,焦雨茹半蹲在屋顶,虎头被她用一只胳膊抱着,放眼望去,林府灯火通明。
太快了,实在太快了,区区林府,怎会有这样的应对速度?
好像早就已经做好了局在等着她一般。
虎头用两只手捂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连累了焦雨茹。
焦雨茹将他往上拎了拎,把他夹在腋下,卡着林府侍卫的视野盲区,从屋顶一跃而下。
他们逃得格外顺利,仿佛护卫森严的林府早为他们开好了一条口子,静候他们逃窜而出。
瞧出她的迟疑,虎头忍不住抓紧了她的衣裳:“雨茹姐,你不会要把我送回去吧?”
焦雨茹瞥他一眼:“啰嗦。”
管他林府有什么阴谋诡计,她既然已经将孩子带出来了,自然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
虎头松了口气,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就知道,雨茹姐你对我好着呢。”
焦雨茹也不与他贫嘴,带着他翻墙出了林府,正好落在林府的后门之外。
林府的后门,一辆黄金马车突兀地停着。
焦雨茹之前将心思都放在林府与虎头上,直到这时,她才恍然发觉,这一夜,似乎静谧得过分了。
她自客栈中走出时,大街上的叫卖声、谈天声,孩童喧闹声不绝于耳,那是真实的人气儿,而此刻,那些声音仿佛却凭空消失了,眼下不仅林府内又重归寂静,就连虫鸣声与鸟叫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焦雨茹将虎头放下,她心中大概有了猜测,今晚一切,大概都在将她朝这一条路上引,那马车中的人,才是笼罩在她眼前的迷雾中的正确答案。
虎头自觉地躲到了焦雨茹的身后,焦雨茹摸上了剑柄:“阁下何人,报上名来。”
“无礼。”
娇柔的男声自马车中响起,轿帘轻轻一掀,焦雨茹还未来得及看清马车中弹出何物,便先察觉到了那一点微弱的杀意,她下意识地抬剑一挡,那物件便被她的剑刃斩成两半,叮当一声落在地上——竟是一片金叶子。
啪啪——
马车中的人轻拍了拍手:“好剑,好剑,名剑龙空,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用剑之人,还差些火候。”
焦雨茹一向不爱听旁人说她的本事配不上她手中的剑,但凭这一手精妙的暗器,她便看得出,她带着虎头,恐不是这人的对手,那点被激起的怒气,只能自己吞下。
虎头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焦雨茹乜他一眼,虎头便将手挡在唇边,压低了声音同她说:“雨茹姐,他是……”
余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只比了个用剪刀去剪的动作。
焦雨茹反应不过来,她问:“什么意思?”
马车中的人比他先懂了虎头的未尽之意,他半嗔半怒,尾音不知拔高了几个调:“好生无礼,真是好生无礼!你这毛孩子,当真是没受过管教!”
他不加掩饰时的尖细嗓音,与虎头那个不算礼貌的动作加在一起,叫焦雨茹顿时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她朗声道:“天下闻名的虫仙公公,何必与一稚子计较?”
虫仙公公哼了一声:“亏你焦雨茹出身名门,竟是这样养孩子的吗,竟将这孩子养的不知半点礼数。”
焦雨茹轻飘飘地将他的话怼了回去:“至少我从未叫他饿过肚子。”
虫仙公公沉默了半晌,终是轻笑了一声:“罢了,也算是功臣。”
焦雨茹从他的话里,听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在他开头前,焦雨茹便道:“我不知公公此行为何,如果是来朝我要孩子的,便免开尊口吧,今日之前,我也许还会将孩子给你们,但今日之后,不论谁来要,我都不会再给将虎头送出去。”
虎头泪眼汪汪:“雨茹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虎头不忘在心里补上一句,小月姐也很好,但小月姐不在跟前,最好的就是雨茹姐了。
“哦?”虫仙公公慢条斯理地问道,“就算带着这孩子,从此你便要亡命天涯,你也甘愿?”
“我不懂。”虎头不顾焦雨茹的阻拦,他窜上前一步,愤愤地叫道,“这是什么道理?”
焦雨茹皱眉:“虎头。”
“你别拦着我,雨茹姐。”虎头抹了把眼泪,口气却依然硬气,“我不懂这是什么道理,不是说林贵妃是我母亲吗?我若是贵妃日思夜想的儿子,你们凭什么连饭都不给我吃,要活生生饿死我?我若不是贵妃的儿子,去留又与你们何干,你们凭什么用我来威胁旁人?”
虫仙公公却道:“虎头,真是傻头傻脑,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的,这种天真的话,以后就莫要说了,免得叫人笑掉了大牙,摆在你们眼前的,就两条路,要么将孩子留下,你焦雨茹从此自然平安无事,要么将孩子带走,以后日日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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