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什么意思?温州年疯狂眨眼,试图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摩斯密码”。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和“走路”有关的成语?走马观花?不行,不贴切。行尸走肉?更不对!
陆川深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似乎对他的迟钝有些不满。敲击桌面的手指动作不变,嘴唇却极其轻微地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一个字的口型。
看那口型,好像是……“程”?
程?程什么?温州年感觉自己像个急需提示的猜谜选手。程咬金?不对,那是唐朝的。程……程门立雪!对了!程门立雪!是宋代的故事,但“立雪”这个意象,跟北方、跟求学有关,勉强能跟今天的文化交融沾点边!
电光火石间,温州年福至心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声音洪亮地喊道:“程门立雪!”
温老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赞许,点点头:“很好!虽然时代稍晚,但‘程门立雪’尊师重道、诚心求学的精神,与南北朝时期佛教传播、士人求学也有相通之处。看来温州年同学课后预习得很充分嘛,坐下吧。”
温州年虚脱般地坐回椅子上,感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心脏“砰砰”直跳,像是刚跑完一千米。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陆川深。
对方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淡然模样,只有指尖似乎无意识地在刚刚敲击过的地方轻轻点了一下。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没眼睁睁看着兄弟我当众出丑。温州年在心里哼了一声,决定看在这“江湖救急”的份上,暂时将冷战等级从“最高级”下调至“普通级”。但饼干的事,没完!
放学铃声如同赦免令,瞬间点燃了整个校园的活力。温州年立刻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把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扫进书包,往肩上一甩,对着已经收拾妥当的顾西辞一扬下巴:“西辞,走!目标小卖部!今天我请客,必须庆祝一下我历史性的数学及格!”
他急需用甜食来抚慰今天接连遭受创伤的小心灵和备受考验的尊严!
顾西辞欢呼一声:“年哥威武!我要吃烤肉肠!”
两人勾肩搭背,随着人流涌出教室。温州年目标明确,进了小卖部就直奔放糖果巧克力的货架,熟练地拿起两包他最喜欢的草莓味软糖——包装上印着饱满红润的草莓图案,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又顺手给顾西辞拿了一包可乐味的跳跳糖。
付钱的时候,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也掀开塑料门帘走了进来。
陆川深?他来小卖部干嘛?这家伙不是一向奉行健康饮食,视这些零食饮料为“洪水猛兽”,除非买笔芯本子这种必需品,否则绝踏足此地吗?
温州年心里嘀咕着,故意放慢了脚步,磨磨蹭蹭地整理着刚找回来的零钱,想看个究竟。
只见陆川深果然径直走向放文具的货架,拿起一盒常见的黑色中性笔替芯,看了看型号,然后……脚步顿了顿,视线转向了旁边的糖果区。他站在那里,目光在琳琅满目、色彩缤纷的糖果包装上平静地扫过,最后,修长干净的手指越过各种花哨的巧克力棒和果冻,落在了一排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包装简洁的薄荷糖上,精准地取下一包浅绿色包装的。
结账,出门,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既定程序。
温州年和顾西辞跟在他后面走出来。傍晚的阳光给陆川深挺拔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金边,也照亮了他手里那包和他清冷气质极其不符的、亮晶晶的薄荷糖。
看着那包糖,温州年心里那点因为被“援助”而稍微平息的不爽,又混合着强烈的好奇心,“噌”地一下冒了出来。这家伙居然会主动买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买的是最没味道的薄荷糖?
他三两步追上去,凑到陆川深旁边,歪着头,用带着点戏谑的语气打量着他手里的糖:“哟,陆大学霸,今天这是转性了?也吃糖啊?不怕蛀牙影响你聪明的脑袋瓜?”
陆川深脚步不停,目视前方,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提神。”
“切,骗鬼呢。”温州年才不信这套说辞,放学了提哪门子神?他眼珠一转,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想要打破对方那副永远波澜不惊的假面。他飞快地撕开自己手里那包草莓软糖的包装袋,一股甜腻的香精气味瞬间散发出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指尖捏出一颗粉红色的、裹着细密砂糖粒的、软嘟嘟的糖球,猛地就朝陆川深的嘴边塞去。
“来!别老吃那没味的薄荷糖了,尝尝这个!草莓的!可好吃了!保证你吃了还想吃!”他的动作带着点恶作剧的冲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分享自己喜欢事物的期待。
他的动作太快太突然,陆川深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突然袭击”,下意识地偏头想躲,但温州年的手指已经带着那颗糖,碰到了他微凉柔软的嘴唇。
那柔软、带着甜腻香气和对方指尖温度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让两个人都瞬间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陆川深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向后撤了一大步,迅速抬手,用手背用力地擦了一下刚才被碰到的嘴唇,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和……一丝极其罕见的、几乎是仓促的慌乱?
“你干什么!”他的声音比平时冷冽了十倍,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怒意,像冰锥一样刺过来。
温州年也愣住了,举着那颗被“退货”、顶端还沾着一点点可疑水光的草莓软糖,看着陆川深如此剧烈和抗拒的反应,心里先是茫然,随即涌上巨大的委屈和恼火:“我……我干什么了?我就是想给你吃颗糖而已!分享!懂不懂?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他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还是在顾西辞面前,面子彻底挂不住了。
顾西辞在一旁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上前打圆场,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那个……年哥,年哥,算了算了,陆大神可能……可能真不爱吃甜的,或者不喜欢别人碰……”
“他不爱吃可以直说啊!摆那副好像我手里拿的是毒药一样的表情给谁看!”温州年的脾气彻底被点着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觉得陆川深这反应简直是莫名其妙,侮辱性极强!
陆川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想说什么,但目光触及温州年脸上那混合着委屈、愤怒和不解的表情,又看到周围已经有放学的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他最终只是用那种复杂难辨、冰冷又似乎压抑着什么的眼神深深看了温州年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背影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留下温州年捏着那颗变得有些烫手和尴尬的软糖,和一脸不知所措的顾西辞站在原地。傍晚的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温州年心头的憋闷。
“妈的!神经病!”温州年低声骂了一句,像是要把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出来,他把那颗糖狠狠扔进自己嘴里,用力嚼着,仿佛在嚼某个人的肉。浓郁的、人工合成的草莓香精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甜得发腻,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应有的甜味,心里反而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又沉又闷。
“那个……年哥,还……还去打球吗?”顾西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问。
“打!干嘛不打!”温州年把糖囫囵咽下去,恶声恶气地说,像是在跟谁赌气,“走!去操场!今天不打到天黑看不见篮筐不算完!”
他需要发泄,把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烦躁、失落、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统统发泄在奔跑、跳跃和激烈的身体对抗中。
然而,当他筋疲力尽、浑身汗湿地回到家,冲完澡瘫在沙发上时,白天陆川深那个冰冷的、带着明显嫌恶的眼神,依旧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清晰得令人烦躁。
他用力抓了抓还带着湿气的头发,心里乱糟糟的。
不就是颗糖吗?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吗?反应那么大干嘛?跟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样。
以前也不是没有分享过食物,虽然每次都会被这家伙以“垃圾食品”、“不健康”、“添加剂太多”等各种理由拒绝或者吐槽一番,但顶多就是斗几句嘴,从来没有过这么……激烈和抗拒的反应。那眼神里的厌恶,是实实在在的。
难道只有薄荷糖是高贵的,他喜欢的草莓糖就是低贱的?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地讨厌我的触碰?讨厌到连碰过的东西都觉得恶心?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像一根细刺,扎得温州年心里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让那种堵闷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沙发靠垫里。
就在这时,被他随手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微信提示音。他懒洋洋地、没什么兴致地伸手拿过来,指纹解锁,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发信人赫然是三个字:陆川深。
温州年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一种混合着紧张、赌气和些许期待的情绪涌上来。他手指有些迟疑地点开了对话窗口。
没有预想中的文字解释或者道歉。
聊天界面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表情包。
那是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眼睛红红的兔子,形象很卡通。兔子怀里抱着一颗晶莹剔透、泛着浅绿色光泽的薄荷糖,表情看起来有点怯生生又带着点讨好,旁边配着两个白色的艺术字:【赔你】。
温州年盯着那个表情包,看了足足有一分钟。脑子里想象着陆川深那张万年冰山脸,是如何在手机里找到并发出这个与他本人形象严重不符的、甚至有点萌的表情包时,脸上的表情先是惊愕,然后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胸腔里的那股憋闷仿佛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他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回复道:
【谁要你的破薄荷糖!老子最爱草莓味!草莓味天下第一!】
点击发送。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但心情却已经多云转晴。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一下。
温州年立刻拿起来看。
对方依旧没有打字。
回复过来的,还是一个表情包。
还是那只白色的兔子,这次它把怀里那颗薄荷糖拿起来,塞进了自己的三瓣嘴里,鼓着一边的腮帮子,眼睛眯成一条缝,配字:【哦】。
温州年看着屏幕上那只蠢萌蠢萌的兔子,再联想到陆川深平时那副严肃的样子,终于彻底破功,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把脸埋进沙发靠垫里闷笑不止。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瘫回沙发里,感觉浑身都轻松了,连窗外原本觉得嘈杂的汽车声都变得顺耳起来。
算了,不跟那个性格别扭、行为古怪的家伙一般见识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只是,那颗没能送出去的、裹着砂糖粒的草莓软糖的滋味,和那只抱着薄荷糖、表情怯生生的兔子形象,却一起清晰地、带着点酸甜交织的奇妙感觉,留在了他这个下午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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