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商量!这次必须让你长点记性!”周静夏铁面无私,毫不留情地斩断了他的希望。
很快,专业的家政阿姨带着各种清洁工具上门了。看到客厅的惨状,经验丰富的阿姨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喃喃道:“哎哟,这狗子,可真够有劲的……”然后便指挥带来的助手,开始了高效的清理工作。温州年和陆川深则被指派打下手,帮忙搬运大块的垃圾,以及负责看管好那只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依旧处于兴奋状态的“拆家元凶”。
哈哈似乎终于从主人们凝重的表情和空气中弥漫的低气压里,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点小祸(在它看来或许只是个小游戏),耳朵耷拉下来,尾巴也夹在了两腿之间,试图把自己庞大的身躯缩成一团,往温州年的腿后面躲,发出细微的“呜呜”声。
“你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拆家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吗!”温州年没好气地把它从身后拽出来,拿起放在玄关的狗绳,“走!带你去楼下跑圈!把你那多余的精力给我消耗干净!免得你待会儿看家政阿姨的吸尘器不顺眼,再把人家工具箱给拆了!”
他气呼呼地给哈哈套上狗绳,看了一眼旁边正在默默帮忙将散落一地、带有牙印的杂志收拾整齐的陆川深,用带着怨气的口吻说:“喂!你也一起!这祸是你和我一起闯的(虽然主要责任在我),但不能光我一个人遛狗受苦受难!你得跟我同甘共苦!”
陆川深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尘,既没同意也没反对,只是默默地走到玄关,换上了运动鞋。算是默认了。
于是,两人一狗,气氛微妙地走出了这片刚刚经历浩劫、尚且弥漫着低气压和清洁剂味道的家。
初夏上午的小区里,阳光明媚,绿树成荫,微风拂面,带着青草和花香的气息。与家里刚才的混乱压抑形成了鲜明对比。哈哈一出门,就像囚犯获得了放风机会,瞬间将那点可怜的“悔过”情绪抛到了九霄云外,兴奋地“嗷呜”一声,铆足了劲往前冲,强大的爆发力拉着温州年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哈哈!慢点!你这傻狗!力气怎么这么大!”温州年费力地身体后仰,双脚死死抵住地面,跟这头“脱缰的野狗”较劲,被拖得跌跌撞撞。
陆川深则不紧不慢地跟在旁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看着温州年手忙脚乱、龇牙咧嘴地和狗绳搏斗,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昨晚,我确实提醒过你两次。”
温州年正全神贯注地对付哈哈,闻言猛地回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你什么时候用人类能听懂的方式提醒我了?!你那顶多算是个场景描述!”
“第一次,你满头大汗冲进门的时候,我说‘哈哈在客厅’。”陆川深平静地陈述,像是在法庭上呈递证据。
“你那也叫提醒?!我以为你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就像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温州年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第二次,你拿着毛巾和换洗衣服要去浴室前,我说‘记得锁狗’。”陆川深继续补充证据。
“……我那时候累得脑袋都是木的!我以为你是在说反话嘲讽我上次忘了锁狗的事!”温州年气得想跳脚,可惜被狗绳束缚着。
陆川深微微挑眉,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所以,你的理解能力,一直都这么富有……跳跃性和创造性吗?”
“陆川深!你就是故意的!”温州年气得想扑上去用狗绳把他勒死,“你当时要是明确地说‘温州年,不锁狗哈哈会把家拆了’,我能不锁吗?!我能吗?!”
“我以为,‘狗在换牙期独自留在客厅会拆家’这是基本常识。”陆川深语气依旧淡然,甚至还带着点学术探讨的意味,“看来,是我高估了你的常识储备水平。”
“你!”温州年被他堵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仰天长啸。他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逻辑怪,只能把一腔怒火发泄在罪魁祸首哈哈身上,用力揉了揉它那颗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狗头,“都怪你!傻狗!败家子!赔我游戏机!赔我沙发!赔我零花钱!”
哈哈被他揉得似乎很舒服,不仅不躲,反而发出享受的“呜呜”声,使劲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他的手,尾巴摇得像螺旋桨。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让温州年的一记重拳如同打在了棉花上,更加憋闷了。
等他们遛完狗,拖着疲惫的身心(主要是温州年感到心累)回到家时,家政阿姨已经完成了基础的清理工作。客厅里破碎的海绵和杂物消失了,泥土也被清扫干净,地板恢复了光洁,看起来整洁了不少,空气中弥漫着柠檬味消毒水的清新气味。只是那片空荡荡的、曾经摆放着舒适沙发的区域,以及电视柜腿上那些无法轻易抹去的、深刻的牙印,依旧无声地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一场疯狂的“暴行”。
接下来是统计损失清单。这个过程对温州年来说,无异于公开处刑外加凌迟酷刑。
周静夏拿着手机计算器,一项项地念,声音冰冷:“定制布艺沙发,一套,八千二。”
温州年嘴角抽搐一下。
“实木电视柜,修复打磨上漆,初步估价,两千。”
温州年捂住了胸口。
“那盆绿萝,花市买的,五十。”
温州年感觉心在滴血。
“还有那些杂志,好几本是新的……遥控器……靠垫……”温州年听着妈妈报出的一个个数字,感觉呼吸都困难了,他弱弱地举手发言,带着最后的希冀:“妈……亲妈……能……能分期付款吗?或者……打个欠条?”
周静夏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说呢?”
最终,还是在赵雅楠温和的劝说下,周静夏勉强同意了温州年用接下来三个月的零花钱(全额扣除),以及承包未来两个月所有力所能及的家务(包括但不限于洗碗、倒垃圾、拿快递)来抵偿他那一部分赔偿金额。而陆川深,则主动承担了本次的家政服务费和电视柜的修复费用。这个安排让温州年既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零花钱还能留点渣),又对陆川深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感激和别扭的情绪。
下午,两位妈妈结伴出门,去家具城实地考察选购新沙发,把一片狼藉后的家和两只宠物留给了两个少年。
温州年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客厅里唯一幸免于难的单人沙发里,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生无可恋地喃喃自语:“我的钱……我的游戏机……我未来三个月的幸福……都没了……都没了啊……”
陆川深则直接坐在旁边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壁,拿着平板电脑,手指熟练地滑动屏幕,浏览着各种沙发款式和价格信息,闻言头也不抬,言简意赅地送了三个字:“吸取教训。”
“吸取个屁的教训!”温州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毛了,扭过头怒视着那个冷静得过分的家伙,“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的零花钱又没被扣光!”他下意识地认为陆川深只是象征性地出了点血。
陆川深终于从平板屏幕上抬起头,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扔下一颗炸弹:“我的零花钱,这个月和下个月的,用来支付刚才的家政费和电视柜的预付修复费了。”
温州年愣住了,嘴巴微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你……你出的?”
“周阿姨说的‘我们’赔偿。”陆川深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早上的话,视线重新回到平板上,“自然包括我。”
温州年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完全没想到陆川深会不声不响地承担了这么大一笔费用(对他来说是天价)。他之前还在心里偷偷埋怨对方落井下石,此刻却像被戳破的气球,那点怨气和委屈“噗”地一下泄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酸涩涩、又带着点暖意的复杂情绪。他蹭地从沙发上滑下来,蹲到陆川深旁边,探头去看他平板上的内容,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带着点别扭:“喂……那个……谢了啊。”
陆川深划动屏幕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顿,视线没有偏移,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嗯。”
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温州年指着平板上的一款灰色的、看起来线条硬朗、材质似乎很结实的沙发:“你看这个怎么样?简介说是什么防抓耐磨面料,看起来比较耐咬,适合哈哈那个破坏王。”
陆川深瞥了一眼,毫不留情地评价:“丑。像工业仓库用的。”
温州年撇撇嘴,又往下翻,指着一款设计感很强的懒人沙发:“那这个呢?看起来躺着很舒服。”
“贵。超预算。而且不实用,容易被拆。”陆川深再次否决。
“这个总行了吧?”温州年点开一款米色的,和之前那个款式有点像的沙发,“看起来挺温馨的。”
陆川深看了一眼详情页的尺寸数据:“宽度不符,放在我们客厅会显得拥挤。”
挑了半天,看上的都被否决,温州年有点泄气,抓了抓头发:“你怎么这么难伺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陆川深没理会他的抱怨,直接把平板递到他面前,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款设计简约、线条流畅的深蓝色布艺沙发,看起来沉稳又干净。“这个。”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温州年凑近看了看详情页,撇撇嘴:“……还行吧。就是感觉有点太普通了,没什么特色。”
“实用,耐脏,面料经过防污处理。尺寸合适,性价比高。”陆川深冷静地陈述着理由,然后,像是随口一提,又像是精准投喂,补充了一句,“选这款的话,预算有结余。剩下的钱,够你买你之前看中的那款游戏机……的一半。”
温州年的眼睛瞬间像通了电的灯泡,“唰”地一下就亮了,音量不自觉地拔高:“真的?!你没骗我?!”
“嗯。”陆川深肯定地点头。
“那就这个!就定这个了!快下单!别被人抢了!”温州年立刻拍板,生怕晚一秒就会错过半个游戏机。他再看陆川深时,觉得眼前这个家伙虽然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冷脸,但此刻怎么看怎么顺眼,甚至头顶仿佛笼罩着一层天使般的光环(虽然这天使嘴有点毒)。“没想到……你还挺够意思的嘛!”他用力拍了拍陆川深的肩膀。
陆川深没什么反应,只是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第二次拍打,手指在平板上熟练操作,确认型号、颜色、收货地址,然后干脆利落地点击了付款。
处理完沙发这件头等大事,两人开始对付那盆遭了无妄之灾的绿萝。他们找来一个新的空花盆,从小区花坛里挖了些新鲜的土壤。温州年笨手笨脚地想把那些还带着绿叶的藤蔓埋进去,却弄得满手都是泥巴,叶片也被他捏坏了几片。而陆川深则动作熟练地将那些断裂但还算健康的枝条修剪整齐,蘸上一点生根粉,然后仔细地、间隔适中地插入松软的盆土中,轻轻压实,再浇上适量的水。整个过程有条不紊,像个经验丰富的老花农。
“啧,你怎么连这个都会?”温州年看着他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沾着泥土,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有种奇异的协调感,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嫉妒和好奇。这家伙难道是什么十项全能吗?
“基本的植物扦插常识。”陆川深头也不抬,继续着手里的工作,语气依旧平淡。
温州年:“……”他又一次被“常识”二字击败,内心的小人已经开始暴躁地挥舞拳头。能不能别老是提常识!
就在这时,原本乖乖趴在阳台晒太阳的哈哈,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溜达了进来。它似乎对这边的新鲜泥土和绿色植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好奇地凑近那盆刚扦插好、放在墙角缓神的小绿萝,湿漉漉的鼻子不停地嗅着,然后——在温州年惊恐的注视下,张开了那张闯下大祸的嘴,露出了尖尖的牙齿,眼看就要朝着鲜嫩的叶片咬下去!
“哈哈!不行!住口!”温州年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手里的泥巴都甩飞了。
陆川深的反应更快。几乎在哈哈张嘴的瞬间,他已经迅捷地伸出手臂,一把揽过哈哈粗壮的脖子,巧妙地用力将它往后带离花盆。同时,另一只手稳稳地护住了那个小小的、脆弱的希望之花盆。
“呜——嗷!”哈哈不满地挣扎着,四只爪子在地上刨动,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声,那双蓝眼睛依旧执拗地盯着那盆绿油油的植物,仿佛在说“我就尝一口!就一口!”
温州年惊魂未定地冲过来,看着被陆川深死死制住、还在徒劳挣扎的傻狗,又看了看在陆川深手下安然无恙的小绿萝,长长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惊出了一层冷汗。这傻狗,真是记吃不记打!
陆川深用膝盖轻轻顶了顶哈哈的屁股,把它彻底推离危险区域,然后才松开手,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狗毛和一点点泥土,看向惊魂未定的温州年,语气里带着一种“早已看穿一切”的淡然,问道:“现在,深刻理解并认同,‘最后出门必须锁狗’这条基本生存法则的重要性了吗?”
温州年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仿佛明晃晃写着“看吧,早听我的哪有这么多事”的脸,刚刚涌起的那点感激之情瞬间又被噎了回去,所有试图表达谢意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句外强中干、试图挽回最后一点面子的低吼:
“要、要你管!我下次记住就行了!”
傍晚时分,周静夏和赵雅楠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菜。看到虽然空旷但干净整洁的客厅(新沙发要过几天才送货),以及墙角那盆虽然小巧但绿意盎然、被重新扦插好的绿萝,两位妈妈脸上的神色终于彻底缓和了下来。
周静夏看着累得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的儿子,以及虽然依旧站得笔直但眉宇间也带着一丝疲惫的陆川深,心里那点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算了,这次就当是花钱买个深刻的教训,以后看你们还敢不敢这么粗心大意。晚上想吃什么?看在你俩今天辛苦收拾的份上。”
温州年一听,立刻像充了电一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眼睛放光,大声喊道:“红烧肉!妈!我要吃红烧肉!大块的!”
周静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哟,你还点上菜了?闯了这么大祸还好意思点菜?”
赵雅楠笑着打圆场,接过周静夏手里的菜往厨房走:“好好好,红烧肉就红烧肉,算是给我们这两位受了惊吓、又辛苦了一天的‘小功臣’们压压惊。年年,川深,等着吃饭吧。”
晚饭时,气氛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温馨。餐桌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清炒时蔬和番茄鸡蛋汤。哈哈似乎也彻底意识到自己白天的行为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变得格外乖巧安静,它老老实实地趴在餐桌边属于它的垫子上,不再闹腾,只是偶尔抬起脑袋,用那双湿漉漉的、充满讨好意味的蓝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尾巴尖小心翼翼地轻轻晃动。
温州年心满意足地啃着香甜软糯、入口即化的红烧肉,感觉一整天的疲惫和郁闷都被这美味驱散了不少。他一边吃着,一边在桌子底下,用脚轻轻踢了踢旁边坐姿端正、慢条斯理吃着饭的陆川深。
陆川深动作一顿,侧头看他,用眼神表达疑问。
温州年嘴里还塞着肉,含糊不清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喂,谢了。”
陆川深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碗里,没什么表情地回应:“嗯。”算是接受了。
温州年咽下嘴里的肉,又补充了一句,这次声音更低了,带着点难得的认真和别扭:“我是说……所有的。”包括主动承担了大部分赔偿,包括关键时刻制服了傻狗保住了绿萝幼苗,也包括……没有在妈妈盛怒之时完全把他推出去当唯一的替罪羊。
陆川深夹菜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目光在温州年带着油光的、表情略显不自然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餐厅温暖的灯光落在他眼里,似乎将那惯常的清冷融化了一丝,显得柔和了许多。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回头,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到了温州年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碗里堆得像小山的米饭上。
“快吃。”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些往日的冷硬,“肉要凉了。”
温州年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那块最大的肉,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大大咧咧、毫无阴霾的笑容,用力地点点头,扒了一大口混合着肉汁的米饭,嚼得特别香。
危机似乎终于彻底解除。虽然经济损失惨重,未来几个月都要过上“清贫”的日子,但好像……经过这一番鸡飞狗跳的折腾,也并非全无收获?
至少,他发现他这个平时嘴毒、冷淡、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死对头兼“哥哥”,在某些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挺够意思的。
当然,这句带着肯定和一点点亲近意味的话,他是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毕竟,维持表面的“敌对”关系,也是他们之间一种独特的相处方式,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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