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淳誉扬了扬手中的热水壶,笑道:“我来伺候夫人沐浴。”
聂兰台慌道:“我好了,已经好了!不用伺候……你、你站在那别动,闭上眼睛!”
“好,好,我不动,”萧淳誉目光在她雪白诱人的锁骨处停留了一瞬,语声不觉压低,“我来给你添点热水,我会闭上眼睛的。”
聂兰台往水里缩了缩,忙道:“你把水壶放边上,快出去,我自己来添水,我怕你烫着我!”
萧淳誉已经闭着眼跨了过来,笑道:“放心,只要你不乱动,我自然不会烫到你。”
聂兰台还待拒绝,却被萧淳誉一手按住肩膀,只听他连哄带劝道:“别乱动,信我,不会烫着你的。”
他躬身站在她背后,他的衣袍越过浴桶贴上她的肌肤,他粗粝温热的手掌禁锢着她的肩,他湿热柔软的唇擦过她的耳垂。
火焰般的热潮倏地袭遍聂兰台全身,霎时间,她整个人都恍惚起来,看不清、听不见、闻不着,仿佛她不是泡在水中,而是置身于一个如云霞般轻盈而又绚烂的梦幻之境。
等她脑中稍稍恢复些丝清明,才察觉自己双手攀在萧淳誉颈间,与他唇齿缠.绵,鼻息相绕,兰津相渡,两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已不知亲吻了多久。
“萧淳誉,”聂兰台从他唇下挣脱出来,与他额头相抵,微微喘.息,“你趁人之危。”
萧淳誉睁开眼,见她眉松目饧,眸光迷离,红唇雪颊无限春色,双臂不觉将她收紧,哑声道:“是你引狼入室。”
聂兰台道:“我是看你睡熟了才把你放我床上的!你怎么醒了?那碗汤里我加了一整枚药丸,女医说能让一头牛睡上一天一夜的。”
萧淳誉笑道:“傻瓜,我根本就没喝,全泼地上了,是你自己没注意。”
“狡猾!”聂兰台抬手捶他,“你才是真的狡猾!”
“我也是没办法,”萧淳誉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语声柔得似要化开,“谁让我的小兰儿这么喜欢算计我呢?我只能学着聪明一点了。”
“今日不算,”聂兰台不服气道,“今日是我大意了,明儿我们再过一招,看谁……”
“想得美!”萧淳誉一把将她从水里抱出来,笑得眉眼弯弯,“输了就是输了,不许耍赖。”
是夜,蕙茝院里春情四溢,红烛的幽香伴随细碎旖旎的低吟,弥漫了一宿,连月亮也羞得躲进云里,不敢露面。
***
聂兰台翌日用早膳时才有空听绿鸭汇报昨日盯梢柳绵儿的事。
“那柳绵儿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我还从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一看见谢四公子,就跟苍蝇见了肉似的,嗡的一下就黏上去了,要亲他呢,哕,我吐!幸好我机灵,没让她得逞!”
绿鸭得意洋洋,手舞足蹈,说得声情并茂,刚从外面晨练进来的萧淳誉见她口沫横飞,皱眉道:“小心点,别把口水喷兰儿碗里了!”
“奴婢知错!”绿鸭仍然怕他怕得要死,口中忙不迭答应着,拔腿就跑了。
聂兰台见萧淳誉挨着自己坐下,将盛着热牛乳的彩瓷盅推给他,道:“我饿了,就先吃了。这牛乳我喝不下了,你替我喝了罢。”
萧淳誉凑到她耳边低声笑:“这么饿?看来昨晚我没把你喂饱……”
聂兰台忙端起彩瓷盅去堵他的嘴,嗔道:“叫你喝牛乳,你废话什么!”
昨晚实在折腾得太厉害了,她从来没有那般累过,今晨差点起不来,梳妆时特地施了粉黛,才遮住发青的眼底。
萧淳誉怕她害臊,不再打趣她,将那牛乳一口饮尽,方道:“你今日有何安排?我才从河东大营回京,圣上准我三日假,你想去哪儿玩,我陪你去。”
聂兰台道:“这京城哪还有我不曾玩过的地方?早玩腻了。我想回娘家一趟,把筑哥儿和筝姐儿接过来。”
萧淳誉兴冲冲道:“我陪你去,正好去探望祖父大人和岳父大人!”
聂兰台笑道:“这么殷勤?可别是打了什么鬼主意。”
萧淳誉道:“我不过是想跟你呆一块罢了,被你说得这么坏!可见你昨日说什么心里有我,都是骗我的。”
聂兰台见他还委屈上了,伸过筷子在他额上轻轻一戳,笑道:“幼稚。”
正说着,蓝鹊在帘子外面道:“夫人、世子,谢四夫人身边的汪妈妈来了,说是有急事,请世子和夫人去盛国公府一趟。”
聂兰台和萧淳誉相视一眼,均有些诧异。
两人昨日才去过盛国公府,临走前去跟萧淳庆辞别,丫鬟说她身子犯困已经歇下了,没见着面,想来也无事,今日汪妈妈却一大早就亲自过来请人,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急事?
聂兰台隔着帘子道:“快请汪妈妈先去厅里坐坐,让人去备马车,我和世子即刻就过去。”
两人略微收拾一番就去了前厅,只见一名身穿暗红织锦褙子的中年妇人搓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满面担忧,紧皱的眉间还有藏不住的愁苦。
“怎么了汪妈妈?可是我姐出了什么事?”萧淳誉一见汪妈妈的神色,不由得心里一紧。
这汪妈妈是萧淳庆的乳母,向来性子持重、遇事不慌,最是有主意的稳妥之人,萧淳誉从未见她这般惶急之色,若非萧淳庆出了大事,汪妈妈不会如此失态。
汪妈妈一见萧淳誉和聂兰台就红了眼圈,行过礼便用帕子拭泪:“世子,夫人,老奴打扰了。实在是没办法,大姑奶奶叫我来请二位去国公府,接她回娘家住呢!”
萧淳誉和聂兰台都吃了一惊,萧淳誉道:“我姐不是在坐月子么?她产后虚弱,还不宜见风,马车颠簸,她能吃得消么?”
他只想到姐姐的身体康健,聂兰台却想得更多。
昨日盛国公夫人又是办寿宴,又是办金桂盛会的,府中上下热闹了一整天,萧淳庆却今日一大早就要回娘家住,且还在不宜搬动的月子里,她这么急吼吼的,怕是昨晚跟谢渊白闹了大矛盾。
汪妈妈抹泪道:“老奴知道,这要求好没道理,自古就没听过哪个坐月子的妇人回娘家住的,不仅让婆家丢脸,娘家也不欢迎,可我们姑娘也是真可怜,她在谢府呆不下去了呀!”
萧淳誉急道:“我们萧家不兴那些,我姐何时想回来住就何时回来,你倒是先告诉我们,我姐到底怎么了?”
聂兰台见汪妈妈面露犹疑,温言道:“汪妈妈,这里没有外人,我跟世子的心是一样的。您就照实说吧,大姑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汪妈妈叹息道:“总归是和姑爷闹不愉快。已经闹了有段时间了,最近几乎日日闹,姑娘日日哭,昨夜里又闹了一场大的,连夜就想回娘家了,还是被老奴劝住的。今儿天一亮她就让老奴过来,说没法再在谢府呆下去,一定要回娘家来住呢。”
听了这话,聂兰台心下雪亮,昨日她派绿鸭跟着柳绵儿,多半萧淳庆也派人跟着谢渊白,那么谢柳二人在桂园里举止亲密的事,她焉能不知?
像萧淳庆这般刚强的女子,只怕闹的程度远远超过汪妈妈的描述,眼下的处境恐怕很不好。
萧淳誉还待细问,蓝鹊来报马车已经备好,聂兰台当即拉了他,与汪妈妈一道出门去谢府。
匆匆赶到盛国公府,一见萧淳庆,聂兰台不禁大吃一惊。
昨日没见着,上次见她还是在半个月前的洗三礼上,不过是短短十多天,萧淳庆已经瘦了一大圈,脸上的好气色也全然没有了,整张脸枯黄如蜡,眼窝深陷,嘴唇灰白,眼角细纹明显,看起来竟像老了十岁。
那般憔悴,便是施再厚的粉黛,也遮掩不住。
“弟妹,你可来了!”见到聂兰台,萧淳庆枯黄的脸上骤然焕发出一层喜悦的光彩,仿佛见了救命稻草一样,“阿誉来了吗?”
聂兰台忙道:“他来了,正在厅里喝茶呢。”
就算是亲姐弟,姐姐的寝间弟弟也是不方便进来的,是以萧淳誉就在外面厅里等着。
萧淳庆拉住她的手道:“那我们出去,叫上阿誉一起说话。”
聂兰台道了声好。
在这短短片刻,她已环扫屋里一遍,随处都是打包好的箱笼,可见萧淳庆果然是连夜收拾了东西,一刻也不想在谢府呆了。
萧淳誉见到姐姐时更加吃惊,愣了好一会才道:“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在他的印象里,姐姐一向端庄美丽,永远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何曾见过她这般憔悴落魄的模样?
萧淳庆道:“长话短说,你现在就去见国公夫人,跟她说,你要接我回娘家住……”
她边说边哽住了,显然,见了亲人,一腔委屈再也压不下去。
萧淳誉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得跟我们讲明白,我们才好跟谢老夫人说呀!不讲明白,她肯定不同意你回去的。”
萧淳庆眼泪落了一串又一串,半晌也说不出话,她转头看了大丫鬟留香一眼,留香会意上前,向萧淳誉和聂兰台行个礼,低声道:“还是由奴婢来说吧。”
“这事还要从半年前说起。有一次,姑爷得了一份策论回来,如获至宝,每天都在书房里读,夫人也慕名去读了,也是赞不绝口。姑爷告诉夫人,那策论出自闺阁女子之手。夫人便说不太像。姑爷就说,你写不出来,不代表别人也写不出。”
“夫人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只说:这倒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古以来女子才华卓绝,连男子也不及的情况也是有的。然后夫人就问那篇策论的作者是哪位闺中小姐,姑爷说,是柳翰林家的小姐柳绵儿写的。”
“夫人一听是她,就说:柳小姐固然才名在外,但不过以往所作都是小巧纤娜的诗作,虽风流别致,到底失于厚重,不似能作这种大气的策论。姑爷就道,李白能写‘欲上青天揽明月’这等雄奇豪迈之作,也能写‘落花寂寂委青苔’的婉约柔情,为何人家能写小巧纤娜的诗作,就不能写大气厚重的策论了?你这满口泛酸,莫不是在嫉妒她?”
说到这里,留香难掩忿忿:“请世子和萧夫人评评理,我们夫人就说了一句,姑爷倒顶回来十句,这也太偏袒那姓柳的了!而且夫人就评论了一句,又没说人坏话,姑爷竟说她嫉妒,简直是、简直是……”
她显然是想骂人的,碍于身份又不敢,萧淳庆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只讲事情经过罢。”
萧淳誉道:“姐你让她说!谢渊白真不是个东西!”
留香平复了一下心绪,接道:“夫人就说:我虽无才,却也自有我的天地,无须眼红什么人,何况比柳小姐有才的人比比皆是,我犯不着嫉妒她。姑爷就问:那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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