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住这个奴才!”
“不准动!”
走过大半村子,接近小山坡,杂乱刺耳的叫声,夹着呜呜咽咽的声音,传入几人耳中,邵容心下一沉,越过桃妹,快步跑向声音的源头。
眼前一幕直让邵容面色大变。
只见几个六七岁的小子,围着挖出来的半米深的小坑,手里的木棍舞得飞起,把坑边的土往坑里推。
土坑里,一个小孩被两个比他大一圈的小孩死死按住,围在坑边的人一边大笑一边填土,二壮神气地站在人群中央指挥,时不时踢一脚剧烈挣扎的小孩。
“二壮!你在干嘛!”
邵容沉着脸推开别的小孩,气势汹汹直奔二壮,一拳把他掼到地上,直接靠蛮力,强迫他在地上翻个身,直挺挺趴在地面上,邵容一屁股坐到他背上,压得二壮连声哀嚎。
二壮乌龟似得胡乱摆动四肢,扬起阵阵尘土,却怎么也翻不了身。
料理完二壮,她一双眼睛扫向二壮的小狗腿们,厉声呵斥:“都给我起开!”
邵容不常在邵家村行走,但是凭借着越级挑战又战无不胜的光辉战绩,成功给邵家村的小孩心里埋下了恐惧的种子,这会儿沉着脸怒斥的样子,直接给几个小孩吓得连连后退,让出一圈空地,邵容端坐其中,宛如女王。
没了压制,小蛋抓住机会从坑里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向邵容。
邵容在他泪水和泥土混合的花脸上停留了一瞬,默许他带着一身土缩到自己旁边。
桃妹也小跑着赶过来,看着一身狼狈默默垂泪的小蛋,生气地说:“你们太过分了!”
后头,邵梦和杏儿快步走来,看着土人似的小蛋,霸王一般坐在二壮背上的邵容,哭爹喊娘的二壮,满脸怒气的桃妹,还有鹌鹑似的小伙子,一时搞不清状况。
邵梦先朝邵容招手:“容娘起来,怎么能压在二壮身上!”
邵容巍然不动,直勾勾盯着邵梦,说:“小姑姑,二壮他们想活埋小蛋。”
邵梦面色大变,厉声呵斥:“胡说!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罢了!”
杀人本来便是大罪,遑论将人活埋,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惨事,这年头名声多重要啊,传出去几个孩子一辈子都毁了,这是结了大仇,邵家以后还怎么在村里走动。
杏儿沉着脸,对桃妹说:“桃儿,过来!”
桃妹咬唇,知道回去免不了一顿打,今天这事,都是因为她多嘴。
邵容拉住桃妹,对杏儿说:“杏儿姐,我跟桃妹约好一块去我家玩。”
她又瞥了下鹌鹑们,补充道:“还有他们。”
“我……我不去!”一个鹌鹑鼓起勇气。
其他鹌鹑也纷纷嚷嚷不去。
邵容大声喊:“那你们是想挨揍?”
鹌鹑们纷纷泄气。
杏儿强笑哄道:“容娘乖,我娘回来要是看到桃妹活没干完,要骂死她了。”
“我去帮她干。”
邵梦不是第一次见识邵容的倔劲儿,此时还是不由头痛,沉着脸训她:“容娘,别胡闹。”
“小姑姑,这事你别管,我要去找祖母。”
说完她低头对二壮说:“我放你起来,一会儿乖乖跟我走,听到没?”
二壮憋红了脸不说话,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但是邵容知道这小子的脾气,又暴躁又蠢又坏,但是可怜的智商和直线思维不支持他脑子里有太多弯弯绕绕,这会儿不说话就是答应了,他肯定想不到还能反悔,当即站起来拍拍屁股:“跟我来。”
二壮哼哧哼哧爬起来,果然一句话不说跟在她后面,其他小子见状,也不敢说不去了,磨磨蹭蹭跟在二壮身后,像一群湿哒哒的鸭仔子,一点也神气不起来。
桃妹心想着一顿打肯定跑不了,一咬牙,也跟到邵容身后。
杏儿面露怒气,对邵梦说:“等我娘回来,一定好好收拾她!让她多嘴子!”
邵梦见一群小孩走远一些,才低声说道:“若不是桃妹心善,二壮几个今儿就要惹出大祸,你可别让婶子打她。”
活埋,多吓人啊!
两个大姑娘都沉默了,快步跟上前面的孩子堆。
一路上,邵容难免碰上村里人,看着半个村子的小孩都聚在一块,心里稀奇,多数顺嘴问上一句,邵容也不心虚,面不改色说刚打完架,带人回家玩去,也没人怀疑什么。
到了家门口拍门,开门的是邵月,她对着一大串萝卜头,露出诧异的表情,下意识看向邵梦:“小姑姑,这是?”
邵梦指着邵容:“别问我,问她!”
邵容先招呼其他人进来,指着背阴的墙角对几个小子说:“站那边去,不准乱跑,小蛋跟我来!”
她顿了下:“桃妹也来。”
接着留下一句“我去找祖母了”,拉着桃妹和小蛋就去了内院。
一进院子,便看老太太杨氏正坐在窗边,不知在缝什么,邵容甩开两人,小跑着趴到窗边,小声打招呼:“祖母~”
和老爷子不同,杨氏性情说不上严肃,却绝不活泼,平日不爱说笑,因她管着家里的大事小事,常在家发号施令,许多小辈都有些怵她,但不包括邵容。
杨氏一看她这模样,便知有事,手里不紧不慢做着针线活,问:“又闹出什么事了?”
看着小孙女这副模样,她已经隐隐开始头痛,小小的人儿,拢共也没出几次门,回回出门,不是跟这个打,就是跟那个打,不过这丫头力气大,从没见她吃亏,她也就没拘着孩子。
邵梦跟在后面进了院子,欲言又止:“娘……”
杨氏动作停下,将针线收拾到一边,认真看向窗外,邵容一脸做作的可爱,一看就是有事相求,旁边一个眼生的小孩,看着身量瘦小,不知是谁家小孩,一身的尘土,另一个小姑娘她认得,叫桃儿,跟容娘玩得好,还有一脸为难的小闺女。
她顿了下,问:“梦娘你来说,到底什么事?”
“娘还记得,月前代替家里服了兵役的大山?这是大山的儿子。”
邵梦简单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将邵容的所作所为详细讲了一遍。
邵容后知后觉心虚,她倒不后悔自己的所为,只是以她对杨氏的了解,她今天为了奴仆而伤害族人,肯定是要受罚的。
杨氏瞥了眼神情飘忽的邵容,问:“二壮他们还在外头站着?”
“胡闹。”
杨氏站起来,理了下衣裳,从身上解下钥匙递给邵梦,吩咐道:“梦娘,去冲几碗糖水,容娘把那几个小子叫进来。”
“哎!”
邵梦接了钥匙,钻进厨房取糖,邵容则让桃妹小蛋坐在背阴面的台阶上,自己跑出去喊人。
外院,几个小子各自在台阶上找了地方坐下,一见邵容出现,又慌慌忙忙站起来。
邵容没说什么,看人都在,说:“都跟我来。”
没人动。
邵容家的内院,一般只有过年时,由家里人领着来拜年,才有机会进去,还不是所有人都能去拜年,这里起码一多半的小孩,都是第一次踏进邵家的院子。
平时莫说是内院,家里长辈们三令五申,不许他们靠近邵容家,这会儿突然让他们进里面,莫非他们闯了大祸?
几个小孩这时心里才有了惧意。
邵容沉下脸,直抓他们的头头:“二壮?”
二壮鼻孔翕张,大声道:“我跟你走,让他们回去!”
“二壮哥!”
“二壮哥我跟你一起去!”
小孩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邵容知道,每年农闲时,村头会有老人讲古,现在这些小孩多半把自己代入成故事中的主角,都感觉自己义薄云天、慷慨悲壮呢。
她看着小孩们越演越上头,演到动情处,已经要和二壮同生共死了,才要笑不笑地开口:“哦,原来我家的糖水有毒啊!”
啊?糖水?
有的小孩鼻涕泡还挂着,哭嚎声却像被掐住的鸭子一样,戛然而止,十分滑稽。
现场诡异地沉默了一会,才有人结结巴巴说:“去、去喝……糖、糖水吗?”
糖啊!大部分小孩一年到头,都吃不到几次,能有糖水甜甜嘴,真是太好了。
邵容笑了下,对躲在内墙偷看的邵月说:“月月姐也来。”
说完示意其他人跟上。
小孩们立马忘了忐忑,满脸期待地跟在邵容身后。
邵月不好意思地摸摸发热的耳朵,抱着弟弟跟上去。
内院,邵梦提着茶壶挨个给茶杯填满糖水。
杨氏站在檐下,语气温和地对二壮说:“你是铁树家的小子吧,我记得你叫二壮?”
明明没有半句责备训斥,问候也十分家常,几个小孩还是从要喝糖水的亢奋中清醒。
面对眼前这位一身华服的老太太,他下意识拘束地回答:“是。”
“听说容娘今天打了你,疼不疼?”
其实胸口被锤得还隐隐作痛的二壮嘴硬道:“……不疼。”
知道邵容有分寸,杨氏颔首:“那就好。”
“容娘去端盆水来,给二壮他们洗手洗脸,然后一人分一杯糖水。”
邵容端来水,二壮第一个跑过去洗手,神情放松得很明显,显然杨氏带给他的压迫力太强,他有点受不住。
排队领了糖水,小孩们排排坐在房间前的台阶上,珍惜地小口小口抿着糖水。
茶杯不小,需小孩两手捧着,但就算再小口,不多时也喝完了。
杨氏安排他们在外院玩耍,直到吃了午饭,才派邵梦送他们回家。
午饭是邵容她娘薛氏做的,中间徐婶子从外面回来,看到小蛋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头钻进厨房,帮薛氏做完饭,又一起送去田里。
下午,成孝哥驾着马车,载着老爷子回来。
邵容勉强把小蛋弄干净,换上她的旧衣服,拉着小蛋去找老爷子。
老爷子诧异地看向邵容:“你想让小蛋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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