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耐心

“叮——”

一柄霜白的剑横空出现,悬隔在祝平暄与匕首之间。它挡住了凶恶的攻击,如同一道泾渭分明的铁壁,在浓厚的夜色中划开了生与死的距离。

而那握着剑柄的,正是一只属于女子的秀气的手。

生死一线之际,那绚烂的光华只让祝平暄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仿佛马上就可以两眼一抹黑,昏死过去。

但他压根舍不得闭眼,只因他从未见过这抹光辉——强大的、圣洁的、冷寂的光。唯一可以与它并肩的,大抵只有黎明降临时,从地平线挤出的那一道又长又亮的旭日初辉。

谢照安手腕一挑,匕首便被弹了回去。

眼前的女子一身飒爽的夜行衣,全身包围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她手里反握着方才刺人的匕首,狠狠瞪着谢照安。

谢照安可不管她什么表情,不等她缓一口气,一剑就已迅速刺出。

但这女子显然会些功夫,竟能接住谢照安数十招。但遗憾的是,从她的气势来看,她已经逐渐开始气竭,渐落下风。

谢照安冷笑一声,出了一记虚招,紧接着就是借力一剑下劈——

这一劈,正好砍在了女子的肩头。

女子忍着剧痛,如一只敏捷的兽,灵活跳开。她自知打不过谢照安,于是三十六计逃为上计,轻盈地跳上屋檐,一跃便是数丈之外。

谢照安也追了上去,脚步不歇。

“少侠!少侠!”

祝平暄大老远地开始叫。

“少侠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啊——我害怕——”

谢照安皱着眉头,停了下来。朦胧的月色之下,她清楚地望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一座酒楼里。

那酒楼她认识,就是临安最大的酒楼——迎春楼。

迎春楼果然很有问题。

谢照安哼了一声,收剑入鞘,又折返回去。

祝平暄还站在原地,拍了拍胸脯,显然惊魂未定。“少侠,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我就没命了!”

谢照安沉默良久,冷不丁问道:“你认得那个女人吗?”

“不认得啊。”祝平暄肯定地摇了摇头。

“那看来……这不是你的私人恩怨了。”谢照安喃喃道,“临安城有人想要你的命,要你的命……来达成什么目的呢?”

“可是我平日里也没招惹到什么人啊……”祝平暄挠了挠头,纠结道,“我不过一个普通人,杀了我有什么作用吗?”

“谁说你普通的?”谢照安瞥了他一眼,“至少,现在你一点都不普通。”

“现在?”

见他呆呆的样子,谢照安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想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有人想要害你的?”

祝平暄低头思索片刻,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我和梁姑娘定亲以后!”

谢照安点了点头:“你可是梁员外定下的女婿,难道这身份还普通吗?”

“只是……和梁姑娘定亲,竟然能让别人想要我的命吗?”祝平暄还是感到有些后怕,“要不……等我们赶快找到梁姑娘之后,我就退了这门亲事吧?”

谢照安似笑非笑:“你不是喜欢梁姑娘么?怎么,有人想杀你,你就不敢娶她了?”

“可是、可是,不仅是我遇到了危险,梁姑娘也遇到了危险!并且不知所踪,不知生死……成亲本来就是应该两个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的,若是总招来无妄之灾,那说明……我们两个人并不合适。”祝平暄沮丧地低下了头,“我是很想娶梁姑娘,可我不能拿我俩的性命开玩笑,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谢照安双手抱胸,半是无奈半是怜惜地看着他。

其实他说的不错,他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意外牵入这场风波之中,非他之过错。

“你有没有受伤?”她问道。

祝平暄摊开自己的双手,翻了个面,这才发现手背被划了一道口子:“啊,这里被划了道口子。”

谢照安感到无语:“你不疼的吗?”

“好像……不是很疼。”

谢照安不想再跟他废话,望了望四周:“这里离罗姑娘的医馆不远,走吧,去那里讨一瓶药膏。”

祝平暄只有答应的份,他乖乖地跟在谢照安身后。但仅仅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按捺不住自己的本性,开始找话说。

“少侠少侠,你刚刚真的好酷!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厉害的人!”

“少侠,你的剑也好漂亮!在哪儿造的?”

“少侠,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呀?好厉害啊,嗖嗖两下就把那个人给打跑了!”

谢照安打断他:“你真能说话,省点力气吧。晕了我可抬不动你。”

祝平暄撇了撇嘴,嘟囔道:“少侠,你对小陈兄弟就明显耐心多了……”

谢照安假装没有听见他的嘀咕。

罗谙的医馆里此刻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谢照安一跨进门,那两人的目光就都转了过来,落在她的身上。

这是一对夫妻,两个人都长得很漂亮,尽管人至中年,但岁月镌刻的痕迹反而给他们多增添了几分韵味。

男人转过头去,朝罗谙笑道:“看来你的朋友们来了,我们就不叨扰了。”

罗谙点点头,朝他们行礼道:“二位慢走。”

二人相互依偎着离开了。

谢照安的视线却还一直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女人像是在搀扶着男人,而男人总是先迈出一只脚,然后另一只脚再慢慢地从地面拖过去。

他是个跛子。

一直等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祝平暄才走上前,好奇地问道:“那两个人是谁啊?”

罗谙垂眸,淡淡道:“是我的养父母。”

谢照安问道:“你养父的腿怎么了?”

“这是他年轻时候剿匪落下的病根,已经治不好了。”罗谙说道。

“剿匪?腿伤?”祝平暄总觉得这些话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一般。随即,他反应了过来,“啊,他便是越王吧!”

谢照安闻言,不禁怔上一怔。

在临安,的确住着一位越王,名叫李错。他是成祖皇帝的儿子,先帝的弟弟,当今天子的叔叔。李错年轻时骁勇善战,身怀军功,成祖皇帝很喜欢他。但后来却因为领命前去剿匪,在激战中废了一条腿,从此意气不再,整个人也变得颓废起来。

成祖皇帝心疼他,便赏了他江南这片封地。自那之后,李错和他的王妃便一直居住在临安,鲜少再回长安。

“他们竟然是你的养父母吗?”祝平暄惊讶地问道,“罗姑娘,那你为何还会出来开医馆呢?”

罗谙说道:“我的父亲便是一名医者,我承父亲之志。不管我的养父母是谁,我都会这么做的。”

“罗姑娘也不失为奇女子!”祝平暄赞叹道,“不过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越王和越王妃呢!听说他们都不爱出王府的。”

罗谙点点头:“王爷王妃身体都不大好,以往都是我去王府为他们诊脉。只是今晚王妃想出来走走,所以他们才会来医馆的。”

说罢,她笑着看向二人:“二位来,应该不是也随便出来走走,然后就走到我这里了吧?”

“当然不是。”谢照安摇摇头,指了指祝平暄,“他受伤了。”

“哪里?给我看看。”

谢照安走到桌前,坐下,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支着下巴望向柜台。“罗姑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迎春楼怎么出现的?”

“大概有十五年了。”罗谙回答,“那会儿迎春楼的大当家来临安选地址,过程中结识了梁员外。于是梁员外便将西湖边的那块地租给了大当家,梁员外也由此成为了迎春楼的受益人。”

“那迎春楼又是怎么兴盛起来的?”

“这……地段好,客人多,人人相传,又有梁员外这样的财主,生意自然不就兴隆了吗?”罗谙有些不解这个问题。

谢照安默然。

“对了,我今天去了一趟那个酒馆。”祝平暄接过话茬,“就是蒯四给我下药的那家。经过我好说歹说,这家店主终于承认了,他们的酒确实有问题!”

“哦?然后呢?”

“但是这酒却是从迎春楼运过来的!”祝平暄一副“你绝对不相信”的表情,“这家酒馆与迎春楼是附属关系,一些劣质的酒就会从迎春楼运过来,而且其中有几坛子正好是被放了一些蒙汗药进去的。不过这些酒一般不会卖出去。”

“那蒯四是怎么知道的呢?”

祝平暄摇摇脑袋:“可能……店家也告诉他了吧。”

“那店家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他生意不做了?”

“他是说他要离开临安了……梁员外把这家酒馆给别人经营了……”

谢照安垂下眼帘。

祝平暄又犹豫着说道:“少侠,你能不能……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啊?”

“什么?”

“陪我去一趟花楼呗。”

“干嘛?”

“我上次不是、不是被扔进去了嘛,我要查肯定要查那里啊,我总不能被人白白冤枉吧……”

“哦。”谢照安点点头。

祝平暄眼睛发亮:“这么说,少侠你答应了?”

“没有啊。”

“啊?”

“我一个女人,进不去,会被赶出来的。”谢照安叹息一声。

“那少侠的意思是?”

“让小陈陪你一块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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