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冲天灵盖的苦味消逝之后,甜意才慢慢浮现,似丝滑绸缎拂过舌尖。
桂枝儿知道大家头一回喝不惯,特意削弱了咖啡的酸度与苦味,反而增添巧克力融化和鲜奶油流淌的口感。
余韵回甘。
“此味甚为奇诡。”扬安学子李觅暗自摇了摇头。
时间紧,条件差。
李觅一咬牙,囫囵吞枣地灌完了一整碗咖啡,准备回到号舍的木板上和衣而眠。
他蜷缩着身体,用书箱作为枕头,尽量使自己舒服一点。
科考第二场以诗词文赋为主。
李觅不知怎的,躺在床板上翻来覆去,适才困意一扫而空,大脑开始飞速转动,思维也变得异常敏捷。
他干瞪眼片刻,灵光乍现,干脆一骨碌翻身,爬起来继续答题。
“倒也稀奇,三更天了,挑灯奋战的考生还是这么多。”监考官们以手掩面打了个哈欠。
而后继续手持名册,在号舍的过道中缓缓踱步。
他们不知,桂小娘子的咖啡,堪比续命神药。
在抵抗疲劳方面,未逢敌手。
梆、梆、梆,连续敲击三下的声音,在寂静深夜传得很远。
“三更天,平安无事”更夫边走边敲击梆子。
夜色沉甸甸,天幕中,星子稀疏。
长兴坊的桂记卤味店后院,淡青色的羊皮灯罩古朴自然,露出一抹朦胧的光晕。
经过一下午淅淅沥沥的小雨浇灌,门前紫藤瀑布长势繁茂,已经蔓到了庭院里。
串串饱满的花穗上坠着细密的水珠。
桂枝儿静坐在庭院的雕花石凳上,等一位远方来客。
“吱呀。”
一匹通身毛发雪白的良驹低下额头,额前鬃毛随风飘动,它轻轻发力,便顶开了半掩的院门。
它身姿矫健,抬起前蹄步伐轻盈地跨进门来。
白马姿态从容潇洒,嘴上衔着一个花环。
由金黄小巧的冰凌花,粉白相间的樱花,毛茸茸的狗尾巴草等等编制而成。
许是脱离枝头已久被太阳晒干,颜色不够艳丽。
“哒哒哒。”白马修长的脖颈优雅地弯曲,将花环稳稳落在了桂枝儿头顶。
桂枝儿微微仰头,双眸弯成了月牙儿。
“小将军,别来无恙。”伴随着少女清脆的声音回荡,栾霜柏从房顶一跃而下。
栾小将军靠一袭玄色劲装勾勒腰身,线条刚硬,足见其体魄矫健。
高挺的鼻梁如山峰,经冬磨炼后多了几分干练冷峻。
可一旦对上桂枝儿的眼神,瞬间绽露的笑容,又似春风拂过冰河,化解了周身肃杀之气。
“姑娘可有宵夜点心,我快饿死了。”他洒脱不羁,坐在桂枝身侧。
“喏,绿豆糕。”桂枝儿推给他一碟白玉盘。
盘中整齐码放数块绿豆糕,糕体细腻紧实,呈小巧的方形状,棱角分明,表面泛一层淡淡的油光。
少年随手拈起一块,洒脱地抛入空中,接着仰起头,张嘴稳稳接住。
那模样与梅山溪水边的野兔一般自在,仿佛人世间的一切礼数都与他无关。
“今宵宫宴把我憋坏了,一堆规矩不说,既吃不饱也吃不好。”栾霜柏摇摇头,“还是姑娘你做的绿豆糕,对胃口。”
他腮帮微微鼓动,眯起眼,品味清甜在口中散开。
晚风略过发梢,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子肆意不羁的劲儿,少年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些。
“应酬自然辛苦。”桂枝儿安慰道,接着如唠家常般感慨,“小将军来之前,北境的积雪该融化了吧?”
月色如银纱,轻柔地洒在戴着花环的少女肩头。
她的黑发仅用一根羊脂玉簪挽起,琼鼻秀挺,朱唇不点而红。
他乡逢故知,桂枝儿见到小将军颇为亲切。
“天气不算暖和,但山脚的野鹿差点儿跑进营地里撒欢。”栾霜柏笑眯眯地回应道。
目睹过沿途的天灾**,镇北府反而成了如今大梁的世外桃源。
小将军娓娓道来。
桂枝儿留下的温室大棚技术传播开来,中心府城的农民们,在反季时也能种植常见的果蔬。
于是乎,卤味店即使人去楼空,门前屋后也被热心百姓打扫得干干净净。
只等桂小娘子回家。
被游牧劫匪毁坏的城门早就重新修筑,混凝土的路面和地道已在几个主要城池开始铺设。
连弩在作战中表现亮眼,连外府来投军的山贼都能英勇杀敌,边防北境军人员充沛、士气大增。
“知府大人改革赋税,凌河县的地主老财们反应最大。”栾霜柏嘴角上扬,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骆县令竟说他感染了春寒,闭门不肯见客。”
“噗嗤。”桂枝儿乐得前仰后合。
两头都不敢得罪,像是那犹豫不决的草包县令能干出来的事儿。
“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改革得以推进。”栾霜柏双手撑在膝盖上,身姿不自觉前倾,“如今北境,当真称得上是安居乐业。”
话说到这里,栾霜柏轻咳一声,略微低下头。
他目光躲闪,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圆筒形的羊脂白玉杯,杯中茶香氤氲。
“有件事……确是我考虑不周。” 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嗫嚅,表情羞怯不安。
“无意间挪用了姑娘在汇通钱庄户头的银两,给沿途难民施粥。”他如做错事的孩童般局促。
几点雨星飘落,一阵轻微的 “淅沥” 声传来,好似春蚕在静谧的夜里悄然吐丝儿。
夜月当空,紫藤花未眠。
栾霜柏低头,只能看到桂枝儿一袭月白绫罗长裙,裙角模糊绣着梅花图案。
少女脚下一双江南雨季适用的木屐,摇曳生姿。
非礼勿视,栾霜柏挪开眼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以避开这令他尴尬的局面。
他紧张地抬起手,战术性抿茶水。
“原就是借用小将军的本金做生意,算作分红存回户头的。”桂枝儿并不在意。
“先前信中提过此事。”桂枝儿眼神中透着一股狡黠劲儿,带着几分得意与聪慧。
“怎么,难道樾王没把信给你吗?”
“噗!”栾霜柏一口茶水喷出来,惊异地瞪大了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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