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县衙被一层灰蒙蒙的尘土掩盖着，像是已经荒废了许久。
夏清宁站在门前四下张望了阵，身侧却忽然传来一人声。
“做什么的？”
夏清宁猛地朝前走了一步拉开了距离，转头去看时正见一个扮相普通的大娘正上下打量着她。
夏清宁微松了口气后还没说话，大娘便蹙眉道：“胆子这么小。”
夏清宁一哽又要说话，大娘却再一次打断道：“新来的吧。”
夏清宁点点头。
大娘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怀里一边翻找着钥匙一边道：“让你马车里的人一起跟你进来吧。”
在大娘找钥匙的空隙，夏清宁才终于插上话。
“男子也能进去？”
大娘继续在一把钥匙里翻找着什么，闻言头也不抬的开口：“我们这饭都吃不饱，哪有那么多规矩。”
夏清宁奇怪的看了大娘一眼，判断着眼前人的话究竟有几分分量，以及可信度。
“别看了，老娘后脑勺都要让你看秃了，你们京城人弯弯绕绕就是多。”
说着大娘又随意摸了个令牌出来。
‘县令’
夏清宁一惊，赶忙施礼道：“参见仲县令。”
仲淼立定身形瞥了夏清宁一眼后才又道：“起来吧。”
夏清宁堪堪起身后，仲淼已经走了进去。
“把你家夫郎和马一起带进来吧，我们这儿风沙大，你们京城来的都习惯不了。”
夏清宁没有搭话，只是先将江容恬带进来后才将马解开一起牵进了县衙。
看着比外间更灰败的房间里堆着一堆像是几百年都没人动过的书卷，夏清宁愣了愣。
“怎么？对你的办公地点不满意？”
夏清宁摇了摇头，想了下才道：“在我之前的前辈？”
仲县令一直绷着的脸在她问到这一句时才终于笑了：“你哪里来的什么前辈，刚建城之初还有个管书的，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之后就是我一直在打理。”
看着再堆下去怕是要把人都埋了的灰土，夏清宁在心里将打理两个字咀嚼了几十遍才终于艰难咽下去。
“行了，你看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我就出城了。”
夏清宁这才又急忙开口道：“这么大的县衙就只有我们两个吗？”
仲淼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夏清宁一眼后才道：“当然不是，衙门也是有规格的，守军二十七名，衙役三十人，再加上县丞、主簿，对了还有比你早一天来上任的一个税课大使，零零总总加起来人还挺多的。”
夏清宁点了点头又道：“那她们……”
仲淼道：“都打水去了，你明天一起。”
“好，那我住……”
仲淼道：“你自己随便找个空房子住吧，行了，有什么话晚上回来再说。”
说着也不管夏清宁之后如何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夏清宁转头看着江容恬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等到夏清宁带着江容恬找好一家没人住的屋子又收拾好东西后，县衙的方向才传来一阵人群的喧闹声。
等夏清宁闻声过去时，正见仲淼指挥众人抬着一个个像是羊皮筏上拆下来，四肢都还能清晰的辨认出的鼓鼓囊囊的皮子。
夏清宁上前刚打算帮忙却被一人怒喝道：“让开，你们这些外乡来的根本不知道这些皮货和水有多贵重，说是帮忙我看是添乱，趁早哪来的回哪去吧！”
夏清宁莫名被吼之后，先是一愣，看向旁边一个明显白净的女人此刻正低着头一声不吭，夏清宁大概猜到了什么，却还是上前帮了把手的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
女人冷哼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站在另一头帮忙抬水的大娘偏了下头，笑着看向夏清宁道：“你别恼她今日心情不好，不是对你。”
大娘说完，刚刚皮肤白净的那人头更向下了低了些。
夏清宁笑着摇了摇头，跟着人将四车的羊皮水袋子都卸了下来。
“你是新来的训导吧。”刚刚笑眯眯的大娘出声道。
夏清宁点点头。
大娘笑着将手里的水袋递过去：“喝点吧，我们这里水金贵，这新年刚过还没开始农忙基本上三天就要去一趟，之后要是农忙就要一天一去了。”
夏清宁感受着酸痛的胳膊，心里无奈但面上还是笑着点头。
“之后你每日都能来县衙领水，一个人能分两壶水，吃饭就来县衙吃，虽说赶不上京城精致倒也饿不死人。”
大娘解释道。
夏清宁继续点头：“您是……”
大娘闻言一拍脑门：“嗐，忘了同你说了，我姓马，名清旭，是风登城的县丞。”
众人看着夏清宁又开始了前一天的介绍，等众人都介绍完后，马清旭继续道：“家里有什么其他人吗？一起叫来吃吧，也剩些柴火和水。”
夏清宁笑着应下后正要往外走，刚刚那个面色白净的忽然出声道：“夏训导，等等我。”
两人一起出了县衙一段距离后，夏清宁在心里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才神色如常的开口道：“权大人叫我小夏就好。”
那人顿了下，露出个有些苦涩的笑来。
“我哪里算什么大人，咱们都是九品，你就叫我权勤就行。”
夏清宁用咳嗽声遮住了笑意，半响才道：“好的，权勤。”
“这里风沙太大了，我刚来也是一直咳嗽。”
夏清宁却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再大的风沙也没你的名头大。】
“我想过这里环境会很差，却没想到这里环境这么差。”
夏清宁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听着没有答话。
“一天一个人只有两壶水，那岂不是凑一周也凑不出洗澡水？”
夏清宁继续沉默。
“还有今天，那羊皮我明明叫那人抓紧那头的，要不是她那头没抓紧，我至于这头手滑直接飘远吗？”
“我到家了，先去叫我家里那位，可能要一阵儿，你一会儿先回吧。”
夏清宁不想再跟眼前这个明显有些让人一言难尽的人相处，只匆匆忙忙想摆脱，却没成想，那人又开口道。
“没事，我一会儿在前面那个大门旁边等你。”
夏清宁刚想说不用，就见那人朝着离县衙更远的方向去了。
夏清宁狠狠叹了口气才推开了大门。
看着江容恬安静的坐在那里，夏清宁上前两步道：“跟我去县衙吃饭吧。”
江容恬什么也没问，只是起身打算跟着夏清宁走，却见夏清宁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疑惑的看了眼前人一眼，夏清宁才又坐下来叹了口气。
“碰上个很难说的人。”
江容恬也跟着一起坐了下来，神情十分认真的等着夏清宁的后话。
夏清宁无奈道：“一句半句的讲不清，只能说我和这人相处了还没有半天的时间就已经知道了她究竟是为什么会被派来这里了。”
江容恬闻言略顿了顿点了点头道：“是蠢得太明显吗？”
夏清宁摁了摁眉心嗯了声，算是肯定。
“她把妻主算在自己人一边了？”
夏清宁有些欣慰又苦涩的笑了下：“她要有你十分之一聪明，我都不至于这么头疼。”
江容恬微微垂下眼睑，随后才又轻声道：“但这种人妻主还是只能晾着，既不能当朋友，更不能当仇人，蠢人是最会生事的人。”
夏清宁点点头道：“蠢货不论在哪一边都只会是个隐患。”
两人出门时正好碰到一起出门的权勤和她的母亲，夫郎。
夏清宁笑着冲着几人点点头，江容恬也对着几人颔首，只是几人却根本连眼神都没有给予，只是看着夏清宁笑了笑。
等众人到县衙时，锅里的饭已经热了。
方才冷声冷气的人又上下打量起刚进门的几人道：“怎么不等饭盛好再来？”
女人的口气冷淡，权勤依旧低着头不吱声，一旁权勤的老娘却先坐不住了。
“我家勤儿可是大官儿，你怎么和我家勤儿说话的！”
女人闻言脸上一阵燥热，紧接着就要开口，夏清宁却先笑着挡在几人面前。
“是我们来晚了，该罚，您带我们去打饭吧。”
女人冷静下来后面色依旧不善，瞥了一眼笑着的夏清宁哼道：“你们京城人油嘴滑舌，没一句实话。”
说完也不管几人便径直离开了。
晚饭时看着碗里居然还有比毛豆大不了多少的土豆时，夏清宁陷入了沉思。
她原本还想着有没有途径弄点她知道的像是土豆一样，抗寒耐旱的经济作物，却没成想这里早就有了，只是这大小的确是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比起麸子，这些小土豆和半碗粥已经是十分不错了，就在夏清宁将土豆塞在嘴里时，刚刚在门口拦住她们的女人又大声喝了起来。
“你做什么！”
夏清宁顺着女人看着的方向望去，正见坐在自己不远处的权勤，此刻正小心翼翼的剥着土豆皮，闻声也是被惊了一跳，手里稍微大些的土豆立刻就滚进土里了。
“你做什么！”
周围人见状都没有吱声，只有马清旭起身拦住身边人道：“她刚来不知道，季海你也体谅下。”
季海虽然没有甩开身边人的手，但却还是恨声道：“你们知道这里的吃食有多难得吗？光是你们喝的那些水都是我们求着隔壁城才搬来的，你们这些不懂尊重粮食的卑贱的京城人，这里不欢迎你们，滚出去！”
正用水涮着碗底的夏清宁此刻咂咂嘴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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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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