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微着实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居然让他们躲避起来?
他连忙追问道:“怎么回事?县令同意?”
魏思温笑了笑:“就是县令出的这个主意。”
程敬微沉默半晌,这可不符合他印象中的北带县令,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本地人跟外地人起冲突,当地的官员大部分都是护着本地人的,更别说在岭南这种地方。
这地方因为部落众多却又都规模不大,所以每一个部族都更加抱团。
按照道理来说,他们应该会被罚的很厉害,毕竟他们还是被流放过来的。
县令为什么会帮他们?
是魏思温的缘故,还是……骆时行的缘故?
程敬微心中疑惑,皱眉不语,骆时行却没他想的那么多,直接问道:“可是对方一直住在这里,这风头要避到什么时候?”
魏思温打量了他两眼说道:“一两年吧,到时候那人说不定就认不出你了,你再回来也没关系。”
小孩子长得都快,一年一个样,那人就算记得骆时行的样貌,等一两年之后恐怕也不记得那么多了。
骆时行也跟着皱眉:“这么久啊?我们走了魏翁怎么办?他们不会找魏翁的麻烦吗?”
魏思温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无妨,我在县令那里,不会有什么事情。”
骆时行想了想,大概是县令需要魏思温,所以会护着对方,至于他……对于县令而言没啥大用,能网开一面想来都是魏思温在其中斡旋的结果。
程敬微忽然问道:“那苦役呢?如何安排?”
骆时行转头好奇地看着他:“县令已经免了魏翁和我的苦役,因为我们能帮他写文书,你也读书识字,县令都没有让你帮忙吗?”
程敬微听后嘴角一抽,忽然发现一件事情——魏思温是能够跟当地人交流的。
他才来多久,不存在刚刚学会这个问题,当初程敬微在这里可是用了好几个月才听懂了当地的方言,说还是不太能说的。
这么一想,县令就算有心想让他帮忙也没用,没办法沟通啊!
程敬微解释了之后,骆时行恍然:“果然,会一门外语还是很重要的。”
魏思温听得哭笑不得:“好了,明日我送你们进山,今晚先好好休息吧,猞猁狲去我那里?”
骆时行的房子就这么一张床,程敬微睡了就没他的地方。
骆时行摇头说道:“山君受了伤,万一晚上发热就不好了,我在这里守着他,魏翁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
程敬微听后忍不住看了骆时行一眼,他自从被流放之后就再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良善之人,等他起事之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些凑过来的人也都各有各的目的。
他本来下意识觉得骆时行待他太过体贴仔细,必然有所图,可转念一想,他现在的情况有什么是对方可图的?
他所有的家当就是包裹里那点东西,全加起来都不如骆时行给他用的白玉膏珍贵。
尤其是被骆时行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的时候,他在里面看不到任何其他杂念,只有单纯的关心。
程敬微找不到别的理由,最后也只好用了之前骆时行的解释:他爹为骆宾王鸣冤,保下了骆时行,对方这是投桃报李。
虽然这么想,但他的心底也知道不是这样的。
若是他爹鸣冤真的有用,那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连他爹都被处死,又怎么可能真的救下骆时行。
重生回来的第一晚,程敬微有些睡不着。
脑子里的疑团一个接一个,他需要抽丝剥茧的捋顺清楚,然后才好应对。
但是不得不说,这一世要比前一世好得多,前一世哪怕他腿断了都要拖着一条腿去采药,否则就只能等着饿死。
他们这些苦役每天都有规定的数目,交不够给他们的饭食也会减少,不交自然就没有。
如今他的腿没断,还不用服苦役,日子也就没那么难捱了。
至于后山那栋屋子,他倒是知道,苦役服完之后的生活全靠自己,之前他因为服役手上没有余粮,所以也没人关注他。
后来好不容易捱过了那一年,他自然要积攒一些东西,一点点把日子过起来再说。
可是总有人看不得他有东西,或者说这里的人好吃懒做,也不懂得积攒,都太穷,见到他有一点家当就会眼红,其中跟县令有些亲戚关系的村霸就一直来抢他的东西。
程敬微不得不想办法将东西四处藏起来,那荒废的竹屋就是他藏东西的地点之一。
那里之所以被荒废是因为有野猪频繁出没,在这里,连老虎都未必是野猪的对手,更不要说其他。
一旦遇到野猪若是没有起冲突还好,起了冲突那就是必死。
尤其是野猪还经常成群结队的出现,村子里在那里死了几个人之后就渐渐的不再去了。
程敬微倒也看到过野猪,只不过野猪也不是没有躲避的办法,去那里或许比在村子里更容易。
也更能让他有机会做点手脚。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虽然痛,但还能忍受。
可他却清楚的记得当年他腿被砸断时候的痛楚,这一次他不想等那么久再回来报复。
怎么能让对方逍遥自在的继续活那么多年呢?
就在程敬微思索怎么杀人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然后是极轻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他闭上眼睛不动声色地装睡,过不多时就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过了一会之后那只手收回去,又帮他盖了盖薄被。
这一切都做完之后,对方就又蹑手蹑脚的回去躺到了临时打的地铺上,过不多时呼吸就变得绵长起来。
程敬微睁开眼睛借着月光转头看向睡在地上的小少年,或许因为有些凉的缘故,对方身体蜷缩了起来,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就连前一秒还惦记着要人性命的程敬微都忍不住心中一软,就当是为了报答这孩子救了他的腿,他也不能留着那个祸害。
魏思温觉得过几年对方可能就不记得了,但骆时行这张脸却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哪怕等他长开了只要依稀还有小时候的样子,对方说不定就能认出来。
程敬微从来不会寄希望于运气,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安稳。
想到这里,他闭上了眼睛,他现在需要休息,需要养好身上的伤,然后再说其他。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魏思温就背着程敬微带着骆时行往山里走。
骆时行从来没起这么早过,一路上拽着魏思温的衣角跌跌撞撞的跟着走,看得程敬微都有些于心不忍,低声说道:“魏翁,我能自己走,您不如背着猞猁狲吧。”
他声音虽小,但因为提到了骆时行的小字,骆时行还是立刻说了句:“我腿又没受伤,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有点困,等到了那里让我补觉就行了。”
好在那里也不算特别远,三个人不一会就到了,只是等到了那里之后骆时行就发现这里的条件的确是更差一点。
好歹在县里还是竹屋,到了这里干脆就是竹子搭了一个框架,周围全都是草苫覆盖遮拦。
当然对比程敬微之前的住所要好上不少。
只不过,骆时行看着这间屋子,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算是知道什么叫结庐而居了。
进去之后他就发现这里东西倒是比较全,比他之前住的竹屋还多一些,起码床比较大,桌椅也有。
只不过许久无人居住,已经是灰尘满屋,甚至还有许多蜘蛛网,随便动动哪儿都能惊动一群各种虫子。
骆时行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从小在北方长大,就连蟑螂都是从网上看网友发的图片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
这一群虫蚁四散奔逃,他也跟着连窜带跳的蹦上了竹床。
背着程敬微的魏思温跟他背上的程敬微两个人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而就在这个时候骆时行感觉脚下似乎软软的,感觉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已知,这里没狗,屋子关的严,有狗也进不来,所以他应该不是踩到了狗·屎,那么……
骆时行动作极其缓慢的挪开了自己的脚,用余光看去只看到一片血色模糊之中夹杂着一截尾巴和灰色毛发。
虽然已经看不出这玩意生前的样子,但骆时行的脑子里已经出现了影像:一只灰色老鼠。
骆时行差点当场昏过去,站在那里要哭不哭的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魏思温跟程敬微此时倒是反应了过来,程敬微略一用力从魏思温背上滑下来,忍笑说道:“猞猁狲不怕,我看过了,都是些小虫子,不咬人的。”
骆时行看了他一眼,自尊心作祟,不想在另外一个男孩子面前露出害怕的样子,一边从床上跳下来一边嘟嘟囔囔说道:“肯定有咬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样子,程敬微就特别想把他抱怀里摸摸头安慰一下。
只是骆时行看着再可爱也是九岁的小少年,而且他们还不熟悉,还没到这么亲近的份上。
魏思温说道:“好了,你们两个先找地方休息一下,我来帮你们打扫打扫。”
他身边这俩都是孩子,一个腿受伤,一个年纪还小,他自然就担起了身为长辈的责任。
骆时行想到了昨天他弄了自己一身水的情景,立刻说道:“魏翁莫忙,你今天不是还要回去吗?这一来一回时间可不短,不如休息一下就回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他怕魏思温真的动手,到时候他们这屋子就彻底住不了了。
魏思温笑着说道:“无妨,时间还早,你们老老实实在一边休息就好。”
说这句话的人,在半个时辰之后就踩碎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竹椅。
骆时行双手捂脸。
他就知道!
骆时行:因为语言不通结果没受到优待还要去做苦役神马的,太惨了。
程敬微:没事儿,后来他们都被我砍了。
骆时行:=口=!
下一更明天中午十二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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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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