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故事

呼——

寇栾暗自舒了一口气。

事实上,他并不像外表呈现得那么淡定。

对于自己给出的回答,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寇栾只是利用了最简单的列举法,再加上一定程度的心理战。

他的第一部分内容,是从公序良俗的角度出发,分析訾傲的所作所为,是否越过了道德的底线。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至于第二部分内容,寇栾选择根据訾傲的本性,再结合她在叙述这些经历时,不经意泄露出的情绪波动,揣摩她的心思,迎合她的心理,最后再自然而然地引导出了结论。

他将第一部分轻轻带过,第二部分作为重点突出。

即便如此,两者依旧是缺一不可的关系。

只提及第一部分,寇栾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审判者,除非訾傲是受虐狂,否则,她绝不会享受这种感觉。

而只提及第二部分,又会显得太过谄媚,既然訾傲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就代表她的心底,因为罗朗诚的死,有不安,有疑虑,有顾忌。

那么,一味地撇清她的关系,只会让她认为,为了能够顺利通关,寇栾昧着良心,说了一堆瞎话,单纯是为了讨好她。

综上所述,寇栾决定采取先抑后扬、先贬后褒的方式,将两个大相径庭的回答,全部扔到訾傲的眼前。

就跟学生时代的考试类似——

在做到一些主观题的时候,一股脑地将所有能够回忆起的知识点,都写在答题纸上。

似乎只要这样干了,就能成功地踩中一两个得分点。

配合着自己还算专业的演技,寇栾毫不露怯,他做出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主动迎向訾傲的审视,脸上大喇喇地写着六个字——

我说的是真的。

反正最差的结局,就是訾傲这条路被斩断,还剩下几个小时,他们完全可以另谋出路。

现在,还远不到绝望的时候。

幸运的是,訾傲直接被他唬弄住了。

他猜测,应该是第二部分的内容,让她获得了安宁。

事实上,寇栾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存了一些真心的。

他不否认訾傲的过错,但对方依旧保有不受污染的纯净。

要知道,被《不安引》选中的人,不都像寇栾那样,拥有强大的心理调节能力。

他们背负着恐怖的诅咒,即使回到了现实世界,依旧活得心惊胆战,不知何时,又会感应到下一局游戏的召唤,仿佛无穷无尽,直至迎来死亡。

严重的心理问题,甚至都是次要的,寇栾在与其他玩家闲聊时,听过更为悲凉的事情——

很多好不容易从一局游戏中苟活,成功回到现实的玩家,居然不约而同地选择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主动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他们无法忍受时刻悬在头顶上的那把刀,宁愿自我了结,也不愿意再参与一场又一场的游戏。

因此,与其说訾傲使用道具,将罗朗诚拖入“引”的行为,是为了杀死对方,不如说她是在寻求慰藉和陪伴。

毕竟,在罗朗诚暴露本性之前,訾傲一直以为,他是自己最亲密的爱人,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依靠。

她在第一局游戏的开头,就抽到了那个道具,却一直等到第三局游戏来临,才使用掉它,恰恰说明了她的挣扎和犹豫。

她深知这是一个吞噬灵魂的无底洞,她不想因为她的自私,对罗朗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但她实在是太无助了。

没人想活成一座孤岛,尤其是蜜月期的訾傲。

惊慌失措间,她无意识地抓住了她的老公,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假如罗朗诚真的深爱訾傲,知道真相之后,或许,他们还能在“引”中相互扶持,共同对抗命运。

只可惜,没有如果。

《不安引》就像是一面照妖镜,将人性中的丑恶,毫无遗漏地曝露在了明亮的阳光下。

从头至尾,这对新婚夫妻,都没有爱意可言。

算计和谎言搭建起的生意,轻轻一碰,就彻底散了架。

寇栾忍住叹息的**,看向这位梦境的主人,同时也是本场的玩家之一。

“我们应该怎么出去?”

他理智地询问道。

“在一切终结前,再听我说个故事吧。”

訾傲弯起眉眼,她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

“好。”

寇栾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他隐约地预感到,訾傲接下来的话语,应该与这间小屋中,曾经展现过的景象,存在一定的联系。

见危机解除,原本离得较远的几位玩家,为了听清两人的对话,也纷纷靠近了寇栾。

停顿了几秒,訾傲就平静地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我的原生家庭并不好,虽然出生在城市,却住在最边缘的郊区,那是一间自建房,样式基本和这间小屋一致。”

“我的父母,都没有什么文化,母亲没有工作,父亲是一个屠夫,感情勉强还过得去。”

“每天清晨,天还没亮,父亲就会赶往市区的菜场,将新鲜屠宰的猪肉,售卖给附近的居民,中午就收摊。”

“他回到家中的时间,一般是下午三点左右,因为无所事事,他逐渐染上了喝酒的习惯。”

“很快,他就变得酗酒成性,随着他喝下的酒,越来越多,他在醉酒后的性格,也越来越恶劣。”

“他开始殴打我的母亲。”

“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一边挥动他那条长长的皮带,一边用肮脏不堪的词汇,辱骂我的母亲。”

“但他从没打过我。”

“每天放学回家,我都能看见原本就伤痕累累的母亲身上,又添了几道新鲜的伤口。”

“我曾经劝过母亲,带着我,离开父亲,但她却对我说,男人是天,是一个家里的顶梁柱,离开了父亲,我们注定无法生存。”

“她还说,喝醉酒的人,都没有什么力气,这些伤口只是看着恐怖,其实一点儿都不疼,很快就能好。”

“她嘱咐我,长大后,一定要找个好男人嫁了,就能过上很好的生活,也绝不会遇上这些事。”

“事实上,就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我相不相信她的话,但我已经开始抗拒,回到那个所谓的家里。”

“上课的时候还能逃避,一旦到了寒暑假,别的同学欢欢喜喜,我却迎来了噩梦。”

“为了不呆在家里,我要么去找同学玩耍,要么跑城里闲逛,但我没有什么零花钱,最后稀里糊涂地打了几份零工,攒了一点儿来回的路费。”

“发传单的时候,我发现很多男人,比起我的同事,更愿意接过我手中的传单,他们夸我长得秀气,像某个正当红的女演员,那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外貌为我带来的红利。”

“十四岁的那年暑假,我照例打完了零工,因为天气炎热,我提前一段时间,返回了家中。”

“我清晰地记得,到达门口的时候,是下午的五点一刻,正常情况下,我都是六点后才回家。”

“我害怕‘噩梦’还没有结束,于是,我走到窗边,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望向了屋子的内部。”

“我看见了被父亲吊起的母亲,她挣扎得很厉害,血液顺着她的口鼻,不断地滴落在地面上,很快就连成了片。”

“父亲的眼中,已经丧失了理性,他像是一头野兽,满意地打量着他的成果。”

“我猜测,他应该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将母亲当成了需要被屠宰的猪。”

“我想要冲进屋内,解救我的母亲,但我的双腿,却像是灌满了铅,怎么都迈不出步子。”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的挣扎渐渐微弱,父亲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他匆忙地将母亲放下,让她平躺在地面上。”

“我燃起了希望,却看见母亲猛地抽搐了两下,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我站在窗外,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泪水淌过我的手,密集地砸向了地面。”

“屋内的父亲,望着地面上的母亲,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猝不及防间,他忽然转过了身,将黑洞洞的视线,直直地投向了窗外。”

“我匆忙矮下了身子,躲到窗户下方,我不知道,在那之前,他是否看见了我,但他没有打开窗户确认,否则,躲在床下的我,将会曝露无疑。”

“受过这一次惊吓,我变得愈发谨慎,我不敢再看向屋内,而是直接爬到了小屋侧面的墙体前,拿了些茅草作为掩盖,探出一只眼睛,观察门口的动静。”

“大约过了十分钟,我看见父亲打开门,肩上扛着一个用凉席裹住的东西,走向偏僻处的枯井,将肩上的东西,整个投了进去。”

“我知道他干了什么,但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快七点的时候,我处理好自己的狼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到了家中。”

“我甚至没有问起突然消失的母亲,父亲也默契地没有提及,一切好似都没有改变,一切却都已经面目全非。”

“我开始畏惧血液,尤其是流动的那种,只要看到相关的画面,我就会控制不住地发出尖叫。”

“父亲终于彻底戒了酒,但我很清楚,他不是在愧疚,而是因为恐惧。”

“愚昧或迷信的人,或许会信鬼神之说,但他们绝不是最怕鬼的人。”

“最怕鬼的人,一定是心里有鬼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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