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前的秋天，我诞生在布里落卡村的一个普通的农户的家里。那是一个繁华的村子。此村是南方通往北方的大门：村北是高山，村南是无边无际的平原，所以经常会有许多商人和旅行者经过此处，
“这里的生活比起边境和山沟里的村落不知好了多少。生活的幸福满足让村民们变得善良淳朴。我在家里排行第二，上有个哥哥，下有个弟弟。
我的学习程度不高，跟着村里的老师学了几年，便待在家里做些缝补种地的活——大部分农家姑娘都是这样的。
我曾跟着哥哥出村到城市里做了些小买卖，可惜后来出了些经济上的意外，只能回村里生活。
弟弟是个老实的人。父亲小时候让他放羊，在他长大后，便想让他继承他的土地。弟弟很有些小聪明，不想老老实实地当农民，想要试试运气，干点违反教条的事。不过，最后还是为了赡养父母而留在了村中，从此不再起其他心思，只关注于种子的好坏、猪崽子的优劣和天气的变化。
我是为什么进监狱的呢……是因为……哥哥结婚之后还想出村进城工作。嫂子一个人在家，她经常被笑话成“活寡妇”。某一天晚上，有一个酒鬼翻墙进了我家，撬开门进了我嫂子的房间。
我离大嫂房间最近，第一个听到她的尖叫。正好房间里还有白天缝补衣服时用过的剪刀。我那时害怕得心脏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呢！
我想，哥哥在外工作，嫂子对我又好，我不能知难而退！于是我捏着剪刀，慢慢地往嫂子房间靠近——
那房间里，有嫂子“呜呜”的声音。一听就是被歹徒捂住了嘴！还有男人粗喘，试图逼迫嫂子就范的说话声。屋内发出哐当的一声巨响，那是物件掉到地上的声音，显然是嫂子还在做挣扎！
我想都没想，直接踹开门。看清人的那一刻，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剪刀刺了下去……后来就进监狱了。”
……
故事到此结束了。
尤莉对这个卡兹的故事不甚满意。
不过，尤莉对这故事结尾有些好奇：“那歹徒是谁？死了吗？”
卡兹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缓缓摆手，说：“你猜？”
她这副样子吊足了尤莉胃口。尤莉焦急地推了推她的胳膊，卡兹才笑嘻嘻地说：“歹徒是村里一个很普通的人，至于死……没有啦，剪刀也没那么锋利，连重伤都不太算，只是出了不少血。爸妈和弟弟在歹徒挨刀之后也都赶了过来，及时制服了他。所以我受的刑罚不是很重……只需要蹲几年，就能出去了。”
“真是的，”尤莉不满道，“又不是你的妻子，你这样救她自己还坐牢了，真不值啊。”
“嗯……也许是吧。”卡兹抬头。那里没有蓝汪汪的天空，只有阴沉的天花板。
就算被这样评价，卡兹话里还是带着笑意：“我当时也很害怕，没想什么后果，不过是想做就做了。如果我没有救大嫂，她今后是否就没有尊严度日了呢？……所有事，没有值得不值得做，只有想不想做。”
卡兹的声音越说越低了，说到最后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垂下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桌子。尤莉只听清了前半句。
她为了听清卡兹说的话，几乎贴在了卡兹的身上。
尤莉感叹道：“你真的很信奉明神啊，连那种时候都想着祂。”尤莉本以为“明神指引了我”的事情只会在传闻里出现，没想到卡兹也经历过。
卡兹轻声否认：“不，我那时候没想着……”
尤莉贴在她身上歪头，一脸迷惑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尤莉没有听清。这就好。卡兹暗自庆幸着，又开动脑筋想出了一番解释的话：“我并没有那么信仰明神。嗯……我救了嫂子，挽住了她的颜面，制止了歹徒。可是说出去没有什么人会一直夸赞我，只会把这事一件逸闻来听来传——毕竟我也伤了人，这没什么好夸耀的。”
“几十年后我会把这件事淡忘。可当我迎接‘往生天堂之路’时，明神会夸赞我。”
卡兹的脸上洋溢出期待与幸福：“祂会夸赞我，‘卡兹·耶伦，你一生都在努力地生活，也做了不少好事，你值得被表扬。’你想啊，尤莉，一个人一辈子做出的努力，要是只有自己知道、而不被任何人认可，不就太悲惨了吗？所以我信奉有一个全知的神能看到我的一生，然后在一切的终点……”
卡兹不再说了，她猛地站起身，把尤莉带得向后倒。尤莉差点后脑着地摔在地上，好在卡兹早就发现尤莉刚才靠在自己身上，这时起身的同时也用手扶住了尤莉的腰。
卡兹脸上染着绯红，那样子不像少女怀春，更像是“跟人吵了一架结果发现自己错了”的尴尬和羞恼。她扶住尤莉后匆匆离开了座位：“抱歉，我说的话太多了……我先离开了。明天再一起做手工吧！狱警女士会带着你吃午饭的！”
卡兹推开门跑走了。很快尤莉就不再能看见她的背影。尤莉呆呆地盯着走廊尽头，又转过头扫视了一遍屋内众人。
他们三个，像绘画初学者画的呆滞的黑白人像。毫无生气，一点也不像人，更像什么捏造出来的怪物。
她打了个寒颤。
她在街上要饭被赶着跑时也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恐惧。尤莉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活动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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