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ovet

虽然只有一天,但只要回了家,就注定睡不了懒觉。

敲门声咚咚地响起,唐瑾音蒙上被子还是盖不住,一把掀开朝门的方向大吼,“烦死了!”

门被扭开,唐坤走了进来,嫌弃地暼了她一眼,然后把窗帘唰的一下拉开。

唐瑾音被突如其来的阳光晃得整张脸皱在一起,不满地嘟囔,“您亲自叫早,头一回啊。”

唐坤没理她,看了眼手表,“给你半小时,起床洗漱换衣服化妆,打扮得清爽一点,下楼吃早饭。”

唐瑾音瞬间精神了不少,“为什么要化妆?”

“带你见个人。”

“我不……”

不字诀被打断,唐坤语气威严,“不带你相亲,是我的朋友,一对夫妻,和我一个年龄。”

唐瑾音一脸狐疑,“他们有儿子吗?”

唐坤说,“有,但是还小,和你没关系。”

行吧。

唐坤走了,唐瑾音从床上爬起来,懵逼地甩了甩脑袋。

什么人这么神秘,连名字都不和她说?

不过既然是爸爸的朋友,那八成是他的人脉了,肯定也是非富即贵的。唐瑾音乖乖换上一条温柔大小姐的素净裙子,化了个刚刚好的淡妆,又从老妈那里拿了几样简约的配饰,整个人清丽如出水芙蓉。

紧赶慢赶的,还是超过了半小时,早饭没空吃了,周阿姨塞给她一个热乎乎的手抓饼让她路上吃,袋子里还放着两张湿巾。

唐瑾音左手拿着手抓饼,右手玩手机,她点开微信,下方功能栏多了个小红点,是个好友申请。

名字叫什么……飞翔的企鹅,头像是一只北极熊。

唐瑾音面皮一抽,点开那条申请,只见下方备注栏里只有五个字。

「我是方焕然。」

方焕然居然拿私人号加自己?

她还没想好方焕然那事儿怎么处理呢,这两天忙得很,事情一茬接一茬的,不过方焕然既然专门用私人号,肯定也是有话要和她说,并且不方便被店长看到吧。

手指一点,通过。

唐瑾音咬了一口手抓饼,又去玩别的了。唐坤偏过头看了看她的肚子问道,“几个月了?”

唐瑾音被噎住了,堪堪咽下之后咳嗽了几声,“两个周吧。”

老妈给她的报告上是这么写的。

“孕吐吗?”唐坤眉头轻皱。

“不知道呢,还没到时间吧。”唐瑾音记得大概也得一个多月才有反应。

“嗯,”唐坤眉头缓了些,“孕吐你也忍着,失礼。”

这下换成唐瑾音皱眉头了,她缓缓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唐坤,“您管孕吐叫失礼?”

“没有礼貌,就是失礼。”唐坤的话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

“我不去了,”唐瑾音当即对孙叔说,“孙叔,麻烦停车,我没法和这么冷血的人呼吸同一片空气。”

孙叔当然不可能听她的,车连减速都没有,反而惹得唐坤上火,他低喝,“你别胡闹。”

“您才胡闹,谁不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孕吐怎么就失礼了,您不让我吐我偏吐,我当着那两夫妻面把手抓饼吐得一地都是,吐他们鞋上……”

唐坤朝唐瑾音胳膊上抽了一下,“你给我闭嘴!”

唐瑾音啊了一声,随即看着自己的胳膊哭嚎,“你打我!你怎么能打我!哪有爸爸打女儿的!你都不打唐宇辰!你昨天就想对我动手来着呜呜……”

她就连哭的时候也不忘把唐宇辰拉出来溜一圈。

车在郊区的公路上飞驰而过,路边一片一片都是荒凉的草地,有零零散散的土地出售牌子插在狗尾巴草坪上,远处高高挂起的肥料广告牌上,郭夏临顶着光头呲着大白牙,笑得一脸质朴。

如果这条路在市里,路过的人一定会被一辆黑色奔驰里传出的阵阵尖叫声引得纷纷侧目,可这是郊外,是乡下,连半个人都没有。

……

“您的朋友是见不得人的人吗?”唐瑾音用打湿的棉棒擦着脸上的泪痕。

“你这孩子,别瞎说。”唐坤一瞪眼。

唐瑾音打了个哈欠,掏出一面小镜子补妆,“那为什么连名字都不告诉我。”

“我怕你跑了,”唐坤眉毛一竖,“你跑得比兔子都快!”

唐瑾音哼笑一声,拿着小刷子认真涂下眼影,“您确实不了解我。”

爸爸要把自己的人脉介绍给她,她怎么可能会跑,迎都来不及。人脉这个词在当下社会有多重要,唐瑾音可是心知肚明,她不会放过这种提升自己的好机会。

车七拐八拐,拐进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周围都是矮矮的平房,所以正中间的那座三层漂亮小洋楼特别显眼。

它坐落在一片绿意盎然的花园中,外墙涂有柔和的奶白色和米黄色涂料,显得优雅又高贵,窗框和门框则使用深棕色木材,与外墙的对比十分鲜明。

唐瑾音下车,理了理裙子,“您这下可以和我说,您这朋友是何方神圣了吧。”

唐坤下车,走在前面,“轩派第五代传人,紫砂大师,付易昌。”

嗯?

唐瑾音脚步稍稍一顿,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呢。

哦对,是左俞告诉她的,家里那套紫砂茶具就是付易昌的纪念作。

“您花七十万买的那套茶具的作者?”唐瑾音小跑两步,跟上唐坤。

“你怎么知道我花了七十万。”唐坤斜了她一眼。

“我朋友告诉我的,他比较了解。”唐瑾音试图搪塞过去。

“什么朋友?”唐坤眯起眼,“我参加的可是私人拍卖会。”

私人拍卖会,只有受邀者才能参加,还可以根据竞拍人的要求进行**保护,交易细节也不会被公开披露。

唐瑾音愣了愣,情不自禁地吞了下口水,“就……普通朋友。”

唐坤没再说什么,唐瑾音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手无意识地捏紧裙边。

她思绪像潮水一样发散,但不知怎么,总是落不到实际的点上。她低着头走在唐坤后面,一不小心踩到一个水坑上,弄脏了米白色的皮鞋。

小洋楼的门口站着一男一女,想必就是付易昌和他的夫人了。

“你认识付易昌的夫人吗?”唐坤问她。

“嗯?”唐瑾音一怔,随即看向付夫人,“不认识。”

唐坤语气有些无奈,“她姓路名悠,是育台大学的校长,”他睨了唐瑾音一眼,“你连你们校长都不认识?”

“她是路校长?!”唐瑾音惊得捂住嘴巴,“我没见过真人,只听说过名字,这么重要的事情您怎么不早说!”

育台大学是中/央部/委直属重点大学,校长可是副部级干部。唐瑾音顿时感觉头发丝都竖起来了,她完全没做好准备,见领导的感觉突然上身,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现在说也不晚,你老实点,别给我丢人。”

唐瑾音整理头发,然后飞快收拾好自己的表情,随着唐坤向前走去。

付易昌面容沉稳而深邃,脸上带有几道岁月的痕迹——细细的皱纹在眼角和额头处淡淡浮现,显得格外有智慧。妻子长相艳丽,眉眼舒展大气,最吸睛的是一双宝石一样的黑眸。

像过电一样,唐瑾音一瞬间就想到了同样一个拥有一双漆黑眸子的人。

一对五六十岁的夫妻,身上无不透着艺术家的典雅从容,笑着对他们招手。

唐瑾音退后半步,站在唐坤侧身后,双手交握垂在身前,礼貌乖顺。

虽然上来都是寒暄,没什么实质性内容,但她还是跟在唐坤身后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落落大方地和他们打招呼。

“付叔叔好,路阿姨好。”唐瑾音微微欠身,笑容得体。

“哎,好,”付易昌笑得慈祥,拍了拍唐瑾音的胳膊对唐坤说,“你家老二都这么大了啊,成大姑娘了。”

“哈哈哈,可不是嘛,这帮小的一瞬间就长大了,时光不饶人啊,咱都老了。”唐坤笑着说。

“快进来吧,别在外面说话了。”付易昌把他们迎进屋子。

一进门是客厅,屋里点着悠悠的檀香,墙上挂着许多字画。

不愧是搞艺术的啊,和自己家这种做生意的就是不一样,唐瑾音在心里感慨。

她十分好奇,但是目光依旧规规矩矩的,以一种刚刚好的频率环视着挂着的字画。

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正对电视墙的那幅画上不动了。

画的背景是一片黄褐色的森林,正中是一头正在奔跑的鹿,鹿的躯干上插着好几支箭。

然而那头鹿的脸,却是一个女人。

画上的每一笔触、每一色块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痛苦挣扎的故事,唐瑾音被这幅第一眼看上去有些诡异的画深深吸引住,那个女人的表情复杂深刻,唐瑾音看不懂,但是却直击她的灵魂深处。

付易昌似乎是看到她的视线停留,走到她身边说,“喜欢这幅画吗?”

唐瑾音缓缓呼出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很震撼,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画。”

“弗里达·卡罗的《受伤的鹿》,”付易昌微微一笑,“不过这幅是仿品,正品被私人收藏,不公开展示。”

“卡罗6岁患上小儿麻痹症,致使她终生行走困难。18岁出了严重的车祸,接受多次手术,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付易昌娓娓道来,“39岁的时候,卡罗在美国接受了一次失败的脊柱手术。这场为了缓和痛苦的手术,却让她背上了更大的痛苦,这幅《受伤的鹿》正是在这段时间创作的。”

“脊柱……”唐瑾音回味着付易昌的话,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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