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淡蓝色的信,在冰冷的垃圾桶内胆里蜷缩着,像一颗被遗弃的心脏。季凉川盯着合上的冰箱门,金属表面模糊地映出他此刻的身影——穿着不属于自己的衣服,困在别人的领地里,从内到外都打上了另一个人的印记。
胃里空得发慌,却不是饥饿,而是一种被掏空后的虚浮。他最终还是打开了冰箱,里面琳琅满目,甚至有几个一看就是外卖打包的食盒,上面贴着便签,写着「清淡」「易消化」之类的字眼。他随便拿了一盒看起来是蔬菜粥的东西,指尖碰到冰冷的塑料盒壁,激得他微微一颤。
用微波炉加热的时候,机器运转的嗡嗡声是这过分安静的公寓里唯一的噪音。他靠在流理台边,看着玻璃转盘上那盒粥慢悠悠地旋转,热气渐渐氤氲了盒盖。这感觉太诡异了,像是一场荒诞的过家家,只是扮演的角色是囚徒和……看守?还是别的什么?他甩甩头,不愿深想。
粥的味道很普通,甚至有些过分的清淡,但他机械地一勺勺往嘴里送,直到见底。身体需要能量,他知道,无论他愿不愿意。
吃完,他将空盒扔进垃圾桶,那封淡蓝色的信被彻底压在底下。他洗了碗勺,擦干,放回原处。一切都做得悄无声息,仿佛不想留下任何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他回到客卧,关上门,却没有落锁。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席卷了他。他倒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头。被子里有阳光的味道,和极淡的、属于这间公寓的、冷冽的基调,没有顾沉舟身上那股强烈的檀香。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身体的透支和情绪的巨大消耗还是让他很快陷入了昏沉。没有梦,只是一片沉重的黑暗。
他是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唤醒的。
不是声音,也不是光线,而是一种……牵引感。像是一根无形的线,拴在他的后颈,轻轻扯动。身体内部泛起一种细微的、难以言喻的空虚和焦躁,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微微逸散出来,雪松的气息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寻求安抚的甜腻。
他猛地睁开眼,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城市傍晚的霓虹光彩。他意识到这是什么——标记联结。顾沉舟不在附近,或者说,距离超出了某个能让标记安稳存在的阈值。他的身体在本能地发出信号,渴求着标记他的Alpha的信息素。
这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自我厌弃。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制那该死的生理反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钥匙转动门锁的轻微声响。
几乎是瞬间,身体里那股躁动不安的空虚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虽然依旧存在,但不再是那种令人恐慌的缺失感。檀香的气息尚未涌入,仅仅是感知到顾沉舟的靠近,标记联结就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季凉川闭上眼,将脸埋进枕头里,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绝望的呜咽。
脚步声在客厅响起,然后是塑料袋放在桌上的窸窣声。顾沉舟没有立刻来客卧,外面安静了一会儿,接着是厨房传来烧水的声音,还有碗碟轻碰的响动。
季凉川躺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像一具尸体。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顾沉舟在这个空间里的每一个细微动静,他们的联结像一条无形的脐带,传递着模糊的感知。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朝着客卧而来。停在门口。
没有敲门,门把手被轻轻转动。
季凉川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走廊的光线泻进来一道。顾沉舟没有开灯,只是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床上蜷缩的身影。黑暗中,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季凉川背上。
季凉川能闻到那熟悉的、已经刻入他信息素编码的檀香味,比白天在公寓里残留的气息要鲜活、浓郁得多。他的身体可耻地、背叛意志地放松了一丝。
“醒了就起来吃饭。”顾沉舟的声音在昏暗里响起,依旧是没什么起伏的调子,但似乎比早上少了几分刻意的冷淡。
季凉川没有动。
顾沉舟等了几秒,没得到回应,也没强求。“东西放桌上了。”他说完,轻轻带上了门。
脚步声远去。
季凉川又躺了很久,直到那被标记的身体因为Alpha的回归而彻底平静下来,甚至泛起一丝懒洋洋的、被安抚后的餍足感。这感觉让他无比唾弃自己。
他最终还是起来了。打开门,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温暖。餐桌上摆着几个打开的餐盒,冒着热气,是附近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馆的招牌菜,甚至还有一盅他喜欢的椰子鸡汤。
顾沉舟坐在沙发上看书,是一本很厚的、封面是深蓝色的外文书。他换下了外出的衣服,穿着早上那身黑色运动服,侧脸在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神情专注,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季凉川沉默地走到餐桌前坐下。饭菜的香味钻进鼻腔,勾起了食欲。他拿起筷子,默默地吃起来。味道很好,比他中午随便热的那盒粥好太多了。
顾沉舟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两人一个在灯下看书,一个在桌前吃饭,互不干扰,仿佛某种默契的共生。只有空气中那两道无声交融、彼此牵引的信息素,昭示着这平静表象下,是何等扭曲而牢固的捆绑。
吃完饭,季凉川习惯性地想收拾,顾沉舟却放下了书,走了过来。
“我来。”他伸手接过季凉川手里的空碗,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季凉川的手背。
那触感微凉,却让季凉川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顾沉舟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他。灯光下,他的眼神很深,看不出情绪。
季凉川避开他的视线,转身想回客卧。
“等等。”顾沉舟叫住他。
季凉川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顾沉舟走到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深蓝色丝绒盒子。和他那本日记本的颜色很像。
“给你的。”他把盒子递过来。
季凉川看着那个盒子,没有接。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是什么?”他声音干涩地问。
“打开看看。”顾沉舟的语气很平静。
季凉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来。盒子很轻。他打开搭扣,里面黑色的丝绒衬垫上,躺着一条银色的颈链。链子很细,做工精致,吊坠是一个抽象的、缠绕的藤蔓图案,中央镶嵌着一颗很小的、颜色深沉的蓝色石头,在灯光下折射出细微的光泽。
很漂亮,甚至可以说符合他的审美。
但季凉川的瞳孔却在看到它的瞬间骤然收缩。
他认得那种石头。是一种罕见的、能微弱吸收并稳定信息素的特殊矿物,通常被用来制作给标记后信息素不稳的Omega使用的抑制器或者……装饰性的项圈,用以宣誓Alpha的所有权。
这不是礼物。
这是另一个枷锁。
“戴上它。”顾沉舟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平静,却不容置疑,“你的信息素,还有点不稳。”
季凉川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红了,是气的,也是屈辱的。“顾沉舟!你——”
“或者,”顾沉舟打断他,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你想让所有人都闻到,你身上属于我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季凉川死死咬住嘴唇,身体因为愤怒和无力而微微发抖。他当然不想!他恨不得把这该死的标记从身上剥离出去!
可是……他不能。就像顾沉舟说的,标记已经完成,信息素的相互影响是客观存在的。在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之前,他确实很容易泄露被深度标记后的气息。那对于任何一个Omega来说,都无异于公开的羞耻play。
他看着手里那条精致的颈链,那冰冷的银色藤蔓,仿佛已经缠绕上了他的脖颈,勒得他喘不过气。
顾沉舟不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目光落在季凉川颤抖的手指上,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最终,季凉川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拿起那条颈链。冰凉的金属触碰到皮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扣搭有些小,他笨拙地试了几次都没扣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接过了扣搭。
顾沉舟靠得很近,他身上那股强烈的、带着安抚和占有意味的檀香气息瞬间将季凉川包裹。他的手指灵活地动作着,微凉的指尖偶尔擦过季凉川后颈的皮肤,那里贴着敷料,但周围的肌肤依旧敏感得吓人。
“咔哒”一声轻响。
颈链扣上了。
不紧,刚好贴合着颈部的曲线,那枚深蓝色的藤蔓吊坠垂在锁骨之间,冰冷的触感异常清晰。
顾沉舟退后一步,审视着他。灯光下,银色的链子在那截白皙的脖颈上闪烁着冷冽的光,藤蔓缠绕的图案带着一种禁锢般的美感,深蓝色的石头衬得他皮肤更加苍白。
“很适合你。”顾沉舟说,语气听不出是赞美还是陈述。
季凉川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颈链,冰凉的金属硌在指腹下。他抬起眼,看向顾沉舟,眼神里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恨意和屈辱。
“满意了?”他声音沙哑地问。
顾沉舟与他对视着,没有回答。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那吊坠,或者碰碰季凉川的脸,但最终手指只是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便收了回去。
“早点休息。”他转身,重新走向沙发,拿起了那本看到一半的书。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随手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季凉川站在原地,脖子上戴着崭新的“项圈”,感受着那冰冷金属逐渐被体温熨烫,也感受着身体内部因为Alpha的靠近和标记物的“加冕”而愈发明显的、该死的安稳感。
他转身,快步走回客卧,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下去。
手指死死抠着脖子上的颈链,金属边缘勒进了皮肉,带来细微的刺痛。
却远不及心底那片荒芜的、被强行捆绑的绝望。
窗外,夜色渐浓。
公寓里,檀香与雪松,在无声中完成了一次更深层次的、牢不可破的交融。
冰冷的项圈,锁住了脖颈。
也仿佛,锁住了某种摇摇欲坠的、试图反抗的命运。
小季也是喜欢小顾的哦 可能没表达完善啥的
信息素 标记连结啥的纯是我瞎编的 满足我个人癖好[狗头]
感谢所有读者的喜爱[亲亲]
存稿[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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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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