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季凉川是被窗外过于刺眼的阳光晃醒的。他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客卧，顾沉舟的公寓。脖子上冰凉的触感第一时间提醒了他昨夜的屈辱——那条银色的颈链还扣在那里。
他坐起身，身体依旧残留着标记后的酸软，但比昨天好了些。后颈的敷料边缘有些发痒，应该是伤口在愈合。
客厅里很安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出去。
顾沉舟已经起来了，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和一杯黑咖啡。他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晨光落在他侧脸上，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手指偶尔在键盘上敲击几下。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季凉川，在他脖子上的颈链处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没什么表情。“早餐在厨房，自己拿。”
语气平淡得像是对待一个合租的陌生人。
季凉川没说话，默默走进厨房。流理台上放着还温热的豆浆和几样精致的广式茶点，显然又是外卖。他拿着食物回到餐厅，在离顾沉舟最远的那个位置坐下，低头默默吃着。
两人之间只有敲击键盘和细微的咀嚼声。
一种令人窒息的、刻意的平静。
吃完早餐，顾沉舟合上电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今天回学校。”他陈述道，不是商量。
季凉川拿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回学校……意味着要面对所有人的目光，面对那些可能存在的窃窃私语和探究。他脖子上这东西，简直像个耻辱标记。
“我……”他想说能不能再请一天假。
“不行。”顾沉舟打断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走到玄关换鞋，声音透过门廊传来，“躲没用。”
季凉川咬住嘴唇。他知道躲没用，但他还没准备好。
顾沉舟换好鞋，直起身，看向还坐在餐厅的季凉川。“给你五分钟。”说完，他拉开门，先出去了。
季凉川在原地僵坐了几秒，最终还是慢慢站起身。他回客卧换上了顾沉舟准备的校服——和他以前的款式一样，只是面料似乎更好些，尺寸也分毫不差。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陌生又熟悉校服、脖子上扣着银色颈链的自己，感觉像个被精心打扮过的提线木偶。
他深吸一口气，拉高了校服外套的拉链，试图将颈链遮住一些，但那金属的冰凉感依旧清晰地贴着他的皮肤。
下楼，顾沉舟的车已经等在门口。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和他的人一样，透着冷硬的质感。
季凉川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顾沉舟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发动了车子。
一路无话。
车子平稳地驶入校园。正值上课前的高峰期，校门口人流如织。当顾沉舟的车停下，他率先推门下车时，周围的目光就若有若无地聚集了过来。而当季凉川低着头，从后座钻出来时，那些目光瞬间变得更加复杂和探究。
他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尤其是脖颈处。他甚至能听到隐约的、压抑的惊呼和议论。
“看……是季凉川……”
“他脖子上的……”
“他和顾沉舟一起来的？”
“他不是分化成Omega了吗？这难道是……”
“终身标记……？”
那些词汇断断续续地飘进耳朵里，像冰冷的雨点，砸得他头晕眼花。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捂住脖子，手指碰到冰冷的金属，又触电般地缩了回来。他死死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
季凉川猛地抬头，对上了顾沉舟平静无波的眼神。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他这边，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意味。
“走了。”顾沉舟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离得近的人听清。
他牵着他，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朝着教学楼走去。那些议论声在他们经过时诡异地低了下去，但那些目光，那些惊愕的、好奇的、甚至是带着某种暧昧揣测的目光，却如同实质般黏在他们身后。
季凉川的手腕被顾沉舟握着，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稳定的脉搏。这触碰本该让他厌恶，但在此刻，在这令人无所适从的注视洪流中，却意外地成了一道屏障，一个锚点，让他没有当场崩溃。
他能闻到顾沉舟身上那强烈的、带着庇护意味的檀香信息素，正以一种宣示主权般的姿态，将他牢牢笼罩其中，隔绝了部分外界杂乱的气息和目光。
他被顾沉舟半强制地牵着，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他们共同的班级。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
班级门口，原本喧闹的人群在看到他们牵着手出现时，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聚焦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聚焦在季凉川脖子上那抹无法忽视的银色上。
季凉川感觉自己的脸颊烧得厉害，他试图抽回手，却被顾沉舟更紧地握住。
顾沉舟像是完全没看到那些目光，牵着他，径直走向他们的座位——他们依旧是同桌，从分化前就是。
直到在座位上坐下，顾沉舟才松开了手。他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季凉川飞快地缩回手，掌心还残留着顾沉舟的温度。他低着头，假装整理书本，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他能感觉到周围同学投来的、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如芒在背。
上课铃响了，老师走了进来，教室里的骚动才勉强平息下去。
但季凉川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和顾沉舟的关系，以一种最直接、最无法辩驳的方式，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那条颈链，那个牵手，还有他们之间那无法掩盖的、相互纠缠的信息素味道，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事实——
他，季凉川，被顾沉舟终身标记了。
从此，他的身上将永远带着这个人的印记，无论他愿不愿意。
他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脖子上的颈链冰冷而坚硬，像一个永恒的枷锁。
而身边，顾沉舟身上传来的、那已经与他自身气息密不可分的檀香，则像一个无声的牢笼。
将他牢牢困住。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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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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