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下午,临近黄昏,太阳的热度还未散去,只是,在这片寒意流连的大地上,人们也感受不到多少来自艳阳的垂怜。
荒凉的店铺里,两个人影紧靠在一起,一人坐在高脚椅上,另一个更为娇小的身影便缩在他的怀里,两人穿着并不合身的衣物,像是从不知名的地方逃难而来,在这无人的店铺之中偶然落脚。
一阵冷风吹过,几许尘埃离地,一道影子出现在了荒败店铺的门口。咚咚,敲门声传来,击散了店里的静谧。
古古循声看去,只见店门口站着一个红头发的男人。女装店的大门早就因腐坏而卸下,门口空荡荡的,没有可以敲击的门,所以,刚才的声音,只是那个站在门口的身影,在敲击着有些发霉的门框。
那种如火一般的发色,无论时隔多久,古古都不会忘记。她看到来人,便从燕无的手臂中离开了,她感到寒冷又回到了她的周围,连带着她的表情也凝固起来。
铺子外面站着一男一女,他们停在门槛前,似乎正犹豫着是否要进来。这两人古古今早才见过,是董莉莉和葛马。在阅兵仪式上,他们没能在队伍的末尾找到那个谎称名叫卞遗的男人,因此,那之后,古古去找燕无了解那男人的去向,意外见到燕无和卞遗一起动身去见燕雁,古古跟着去了,再之后,就是一个重磅消息砸下来。那个一直不愿让人知道真面目的面具男,居然是血皑王室,杜光欧。
董莉莉和葛马最初遮遮掩掩的真相,古古已经知道了大概。当下,她对他们没什么好感。这两人既不坦明杜光欧的真实身份,也不说他们的意图,如果自己能早些知道杜光欧见燕雁是为了借兵,她就能先一步把这件事告诉燕无,那么,无论发生什么,燕无都会有所准备,而不会最终闹得遍体鳞伤。
古古面色不善,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对面的男人有些局促,似乎觉察到了古古语气中的敌意,显然,他毫无头绪,“阅兵仪式后,你不是离开了吗,我们就想着继续打探一番消息,于是又来到了荣发街。然后,刚才莉莉看到了你的身影,我们就追了上来……”
董莉莉来回看着店铺中的二人,小心翼翼地问:“抱歉,我们没有打扰到什么吧……”
古古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说道:“我们的交易失效了,你们可以不用再来找我了。”
听闻此言,董莉莉明显一惊,“什么,为什么?”
“我和不诚实的人没法做交易。你们一开始有所隐瞒的时候,我就应该提高警觉,拒绝你们的要求。”古古如是说。
董莉莉和葛马交换了一番视线,两人一时无言,没有说什么话来辩解。
一旁,燕无碰了碰古古的胳膊,朝她小声问道:“这两个人是?”
他们在军营门口有过短暂的一瞥,但燕无似乎不记得他们了。
古古回答道:“他们是来寻杜光欧的人。”
另一边,董莉莉听到了他们的交流,插话道:“等等,古古,你已经知道……”
“对,我已经知道你们在找的人是血皑的王室,杜光欧。以及你们的共同目的,就是收复自己的家园,对吧?”古古说道,她语气里有一丝愠怒,“这些话,你们本来可以亲口告诉我,不需要我亲自去弄清楚。那样的话,我们的交易或许还能继续下去。但现在,因为你们的欺瞒,我们的交易已经没有可能了。”
“等等。”葛马赶忙说,“隐瞒是我们的不对,因为那个时候,我们也不确定你值不值得信任……”
“你不是商人吧。”古古突然如此说道,“商人不是通过做事先获得彼此的信任,才在那之后做交易。商人是一开始就付出信任,这是他们这个职业必须要承担的风险。我们之间的交易,因为你们的怯懦,已经不可能了。”
董莉莉目光有祈求的意味,她说:“怎么这样……古古,能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真的必须找到他,哪怕不用把他带到我们的眼前,只是给我们点明一个方向。”
古古坚定地、近乎是无情地说:“不可能。”
葛马上前两步,争取道:“还记得我提出的价码吗,在那之上,我可以再添一些。”
古古想起来,这个红头发的男人答应回答她三个疑问。无论是怎样的问题,他都担保,一定能给出真实正确的答案。
但是,古古原本打算问的那三个问题之中,已经有一个得到了解答。关于燕无的家事,她在刚才已经彻底弄清了,现在不需要一个无关的人来为她答疑解惑。
那么,她还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吗?其实有,有关父母的许多问题,她很想得到答案。不过,那些问题怎么都有办法找到答案,当下,她不可能再为了这两人做些什么,更不可能撮合他们和杜光欧见面,如果他们相见意味着又一轮的血雨腥风,而燕无也会肉眼可见地牵连其中,那么,古古是如何也不愿意去促成这件事的。
葛马举起三根手指,“我答应回答你三个问题,如果这还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加些筹码。”
古古冷漠地回答,“不用了。”
葛马:“你不想听听是什么吗?”
“你又能给我什么呢?除了一些虚无缥缈的,我无法验证其真伪的回答。”古古如是说。
葛马模样坦诚无比,也带着些胸有成竹,他说:“我能给你一些信件。”
“什么信件?”古古问。
“你母亲寄给你父亲的信件。”葛马说。
他这话一说出来,古古沉默了,她的表情从震惊变得非常的阴森,几乎是质疑道:“……你说什么?”
葛马说:“不过那些信现在不在我手里,如果我们的交易能够达成的话,我可以把它们给你带来。我保证,这次我是实打实的诚心,再也不会欺瞒你任何事了。说会把信带给你,我就一定会办到。”
古古几乎没有听见他后半句话,一股火气陡然攒起,她质问道:“你怎么会有我妈妈的信!?”
这事怎么会这么巧?她和燕无刚刚来到古奈歌的地下室,发现了她的实验基地,看到了她最后一封写给爱人的信,没过多久,这个名叫葛马的男人就跳出来,说他手上也有古奈歌寄给爱人的信,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别有图谋?
古古的愤怒突如其来,葛马有些不知所措,他双目诚恳,解释说道:“对不起!我还是不够坦诚,我这就什么都说!其实,我也有介绍过,我是一个信差,但是,我不是常见的那种职业送信人,我……一般只接受单价比较高的委托,想要靠这个混口饭吃,总归是要有些门路的。所以,我偶尔也会接到一些……不想走常规渠道送出去的信件,这其中,就有许多大人物的委托。”
说到这里,葛马叹了口气,肩膀也垮了,一副自我反思的模样,继续道:“唉,说到这里,我必须自己揭发,我并不是一个那么称职的信差。你看,我寄一封信,能拿到的赏金就那么多,但是,大人物的信里面,往往都有着价值连城的信息。而我的另一个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兜售这些信息。所以之前我才那么有自信,说无论什么问题我都答得上来。因为这天地间发生的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葛马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没人打断他,他就滔滔不绝地道来,“之所以能这么做,是因为我掌握一门技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信拆开,读完再完好无损地粘回去。没人看得出来我做过手脚,委托人们只当我是一个可以信任的特殊信差,和我有长期的协议。但凡有见不得光的信件想寄,他们就会托付给我。”
言及此处,葛马的目光有些怅然,似乎联想到了很久远的事,“我去过很多地方,曾经也来过甾染。你的母亲不知道是在哪里打听来了我的信息,请我给她爱人寄出去一封信,收信的地址是元城。我当时口头上答应得好好的,说一定寄到,但没有告诉她,我根本不知道元城那个地方在哪。我只是听说过,它是一座地下暗藏的、已经死去的城市。”
“你没有把信寄给我的父亲。”古古说道。
葛马说:“没有,当然没有,你的母亲也从来没有问过我是否把信寄到了。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她不是真的想要谁收到这封信,她只是……一直在把她的思念寄出去。”
古古眯起眼睛,盯着葛马,“所以,你也没有那么神通广大。你知道那些所有关于我的事,完全是因为你偷看了我妈妈寄出去的信件内容。”
葛马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个……我本来没想看的,但是,她持之以恒地寄,年年都寄。我也很好奇,她究竟是有怎样的思念,才会给一个没有回音的地址寄出去那么多信……”
古古陷入了沉思,她不是在思考与这两人继续交易的可能性,她只是,在思考母亲和父亲的事。
这时,一旁安静了有一阵的燕无问道:“你们找到杜光欧之后要做什么。”
董莉莉与葛马在军营门口与燕无见过一面,不过,直到现在为止,几人还没有进行过哪怕一次面对面的交流。董莉莉面向这个第一次朝他们开口的男人,说道:“他想一个人完成我们的事业,我们只是想和他团聚,一起想办法。”
燕无说:“他在攒拢我的父亲,让他集结兵力,向血皑进发。”
葛马道:“没错,是这样的,我们都想收复血皑。”
燕无冲红头发男人说:“甾染不会帮助你们。”
董莉莉与葛马两人交换视线,均显得有些低落。
但是,燕无转而又说道:“不过,如果你们在见到杜光欧之后,能够劝服他,让他离开甾染、另谋出路,或许,我能帮你们制造和他见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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