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来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她留着一头顺直的长发,几乎坠到了大腿,“大人,今年的作物全都不结果了,秋收几乎颗粒无收。”
古古一听,这可是关系到城民温饱的大事,即刻问道:“现在种的有什么?”
“有从东边进口的黑麦、冬寒菜,一些新运来的浆果树,还有一些自然生长的地衣等等。”女人回答道。
“全都没法吃吗?”古古问。
“地衣勉强能,但那些往年都是用来喂驯鹿的。其他的就不行了。”女人答。
“原因是什么?”
“我们推测是因为天气太冷了,气温已经不再适合原来的作物生长。作物都是很娇弱的,一点点温度的变化,都会致使它们无法发芽结果。”
古古沉思了半晌,她说:“我需要去实地看看。”
“好,我去叫人备车。”女人离开了房间。
古古迅速过完了面前的一摞公文,将它们归类为无法处理的那一类。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这个座椅坐着还是太不舒服了,原本就是按照燕无的身高设计的,她坐进去没一会腰就酸了,腿也累了。
离开房间之后,她叫上了一个眼熟的下人,她记得他叫丁森。出门后,她寻到了那通报的女人和等候的马车,几人一同去往了甾染外部的耕地。
甾染的城外有一片广袤的原野,多少年来,甾染的子民便是在这片土地上种植作物,以供应全城人的口粮。
他们没有从其他地区进口成熟食品的习惯,认为这是他们城池的根基,如果连最基础的生命保障都依赖于别人,那么,将来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肯定会非常的被动,身不由己。
马车拉着古古和女人来到了农田的一处,这里有一间装潢气阔的石屋,屋子前有好几排非常小块的种植田,土壤的颜色不一,里面似乎种着不一样的种子。
这是模范田,每年在农田里种植的作物,都会在这里培养一个样例,以供上级人员迅速判断每种作物今年的长势。
女人来到天地里,拨开了其中一块土壤,将里面种植的作物种子取了出来,拿到了古古的眼前。
那是一颗土黄色的冬寒菜种子,模样有些干瘪,似乎没有多少水分,只发了一点点芽,芽尖是一片惨淡的黄色。
“它已经死了。”女人说,“我们刚把它种下去的时候,它饱满圆润,充满了生机。可是,两个月过去,它却已经变成了这样……”
“其他的作物也都是这样吗?”古古问。
她点头头,目光非常的伤心,“全都是这样。”
“土壤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检查过吗?”古古问。
女人的表情十分难过,像是无力承受眼前所见的一切一般,“土壤没有问题,我们在棚子里也有作物种植,温度适宜,那些作物就可以生长。但是,棚子的面积太小了,根本无法供给整座城池的需要……”
古古打量了一番有着忧伤神情的人儿。她没见过她几次,只是偶尔在陪着燕无办公事的时候,会见到她向燕无汇报。这个女人总是穿着朴素的衣装,像是刚刚从农田里回来一般,没有穿金戴银的习惯。
古古对她的印象本就不错,而当下女人又是这般苦楚的表情,她自然是看不下去,说:“别急,城里有储备粮,应付一个颗粒无收的冬日绰绰有余。话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月,大人。”
“叫我古古吧,我可以叫你月姐吗?”古古问。
“这太抬举我了。”苏月道。
“月姐,这可不是抬举,你为城民的温饱尽心竭力,大家都看在眼中,心知肚明。收成你也不用这么担心,既然已经确定是气温的问题,那么,在可能的范围里搭建更多的厂棚吧,趁冬天还没完全来临,种些成熟快的作物,能产多少就产出多少。剩下的缺口内承会想办法,无论是要动用粮仓,还是要向其他城市进口,肯定不会让大家饿肚子的。”
苏月捂着脸,情绪依然很低落,“内承大人那么信任我,提拔我到这个位置上来。然而,第一年,我就要让他失望了……”
古古没料到她话锋一转居然是要说这个,她支吾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上来。
苏月抬起头来,用哀怜的目光看着古古,问道:“他一定会失望的,对不对?”
古古安慰道:“他不会,他……”
她思索了片刻,竭尽脑汁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安慰对方的说辞。燕无会失望吗?她想,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会将过错不问缘由推在其他人身上的人。而且,他对这座城池没有留恋,对于它是否能够撑过这贫瘠的一年,或者往后的年年,古古怀疑他根本不在乎。
“我肯定会让他失望的……”苏月又捂住自己的脸,说道。
古古摆摆手,忙不迭说:“没关系的,新官上任,你也不熟悉。而且,今年气温异常的低,作物不生长,这也不是你能预料的事情。没事,他不会不问缘由就把你撤职的,明年再接再厉吧……”
“不,我不在乎这个官职!”苏月突然情绪激动地说,眼里有祈求的意味,“我只在乎他,只在乎他怎么看我。我只是想离他更近一些,可是,如果我连他交代给我的事都做不好,我又有什么颜面留在他的身边,辅佐他到天荒地老……”
古古听出来了一丝不对劲,她眼睛亮亮的,“你喜欢他啊?”
苏月的脸颊顿时有些红,“但凡见过他的女人,见到他那忧郁的目光,都会对他有些想法吧……”
“这倒是,心里会痒痒的。”古古赞同道,琢磨着自己也弄不清的感觉,“不过,虽然他眼睛很悲伤,但他平日里大部分时间其实还挺开心的,可能就是天生长成那样吧。”
苏月蹲下去,把那干瘪的种子放回土壤里,她背对着古古问:“和他天天在一起,应该很幸福吧?他长得那么高大,是不是就像避风的港湾一样,温暖、厚实,让人无法离开?”
“唔?”古古回忆了一番,燕无给她的感觉并不是这样的。他们第一次相识,燕无还穿着女裙,行为也像个淑女,虽然他长得很高,但是,古古一直把他当成是一个大朋友看待。直到燕无成年,换下了女人的衣服,穿上了坚硬的军装,古古对他才产生了那么一点性别的概念。不过,他本人的性格是没变的。
古古得承认,她从外貌上更喜欢燕无男装时的模样,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就是天性里的某些东西在作祟。不过,她没有一日不把他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人。燕无或许长得高大,能够帮助她做许多她做不到的体力活,但是,在那之原初,也是最根本和无法动摇的,是她认为,他们是一个无法切割的整体。和燕无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没有关系。是他们的共同经历、儿时相仿的苦难,决定了他们灵魂的契合。
古古思考一番,对苏月回答道:“他有时候的确像个男人……唔,我是说,会让人心动的那种。但是,相处久了,我可能只是很平静地和他待在一起。”
“……是这样吗?”苏月问。
古古捏着自己的下巴,分析道:“加之知道他的过往,只会让人更想要保护他吧?别人不知道,反正我是这种感觉。”
苏月的表情一瞬有些滞愣,又变得有些怅然若失,仿佛深刻地意识到了什么。很快,她似乎调整好了情绪,笑着说道:“那样就好。”
古古有些不明所以,“好什么?”
苏月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说:“我们去看看其他耕地吧。”
她们离开了石屋,继续在农田间考察。
就如苏月所说,农田的成长情况非常的差,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片惨淡。自从古古生下来以来,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困难的一年。
现在,他们有三个方案,一个是在棚子里培育粮食,二是从其他城市进口,三是动用甾染最大型的粮仓,这其中不管哪一个,都是非常重要的决策。古古觉得自己并不是能够下这个决断的人,但如果时间再拖延下去,恐怕会将事情拖得越来越严重。
至少,第一个方针她可以插上那么一嘴,如果再不开始在棚子里种植粮食,那么,今年土地就要彻底颗粒无收了,这件事等不得。
于是乎,古古拜托这里经营人苏月,起码让厂棚的建设开始动工,如果有什么资金上的问题,就来找她。
外面的天气越来越冷,他们在田地里待了一阵子,已经感觉到寒意刺骨了。古古打算打道回府,回去算算进口粮食的费用,可是苏月却一个劲拉着她东看看西瞧瞧,直把她的冻得鼻涕直流。
在一片荒芜的农田前,古古打了个喷嚏,对苏月说道:“月姐,我已经十分了解情况,不用再看了……”
苏月的态度却十分坚决,“不行,西边的田你还没瞧过,那里情况要严重多了。”
古古看了一眼西方一望无际的平原,她只觉得,再这么走下去,血都要冻僵了。她故意放慢了脚步,悄悄往身后退去,趁苏月不注意,一个健步起身,开始往回跑,不忘朝一直跟在身侧的下人喊道:“丁森!车,车!”
丁森理解了她的意思,快步往马车敢去,要将它牵过来。
苏月见古古跑了,也追上来,“诶,古古,你跑什么呀,咱们还没看完呢!”
“我真的要被冻死了,饶了我吧!”古古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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