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戈首宣布今年预选赛的三位晋级者:“屠夫”,双胎黑骑,“银弓”寂尔。
观众如潮水般退去,而摄文王也早就与杜光欧一同离开看台。
直至此刻,闻人佐也依然跪在地上。许多人看到了他,但无人上前打听情况,也没人敢把他扶起来,唯一有权这么做的人已经离开了。
周围都安静下来的时候,闻人佐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双腿已然麻木,甚至感受不到双膝,但是,这不妨碍他站得笔挺。
闻人佐自顾自在原地待了一阵子,而后,默默地从后面的通道离开了这名叫戈首的角斗场。
摄文王没有让他起来,他本该继续跪着。
但是,就算违抗王命,他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闽派已经在摄文现身,他要去亲自去打探他们的消息。早一日解决这个梦魇,早一日,他才能从过去的枷锁中解脱。
摄文王说得没错,他的确记挂那些已经失去的尊严。在没赎清罪孽之前,他不算活着。
离开了戈首之后,闻人佐径直往妓院的方向而去。
绝生幕的预选赛结束的很晚,太阳已经西落,街上的人们纷纷归家,暗夜之中,没人留意到他匆忙的脚步。
几天前,那个名叫旭雨的逝露阁成员说,他们在摄文西边的孤儿院发现了闵派的踪迹。闻人佐打算亲自去那里查看一番,或许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他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孤儿院,为此,他需要有人为他引路。
来到了妓院,它屋门半掩着,成熟女子靠在门边上,对经过的路上微笑。那是个熟面孔,闻人佐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但她绝对已经在这里待了许多年了。大元帅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没有惊讶,更没迎上来接待她,只是笑着敞开门,像一只光鲜亮丽的鸟张开自己的翅膀,请元帅进去。
闻人佐进去之后,在一层的账房里找到了打瞌睡的神婆。他问她前些天来传消息的旭雨在哪,神婆说她在自己的住处。
有了具体的位置,闻人佐来到了那个逝露阁成员的家门口。给他开门的是一个黄衣服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辫子扎得高高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盯着他。
闻人佐说来找旭雨,女孩就把人带出来了。那个干练的逝露阁女人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在乘风一般。闻人佐和她打听孤儿院的位置,说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闵派留下的踪迹。旭雨听到这里,说那位置偏远,她可以带着他去。
那个黄衣服的女孩也跟了出来,三个人于是就这么往西边的孤儿院赶去。
路上,闻人佐得知那女孩是旭雨的帮手,代号叫小雀,逝露阁一般都是两人一起行动,吃也在一起,睡也在一起。她们刚才从汲淼平原的西部回来没多久,在得知闵派现身的消息之后,其他散落各地的逝露阁成员也在陆陆续续往回赶。
闻人佐对这个组织的感激大于尊敬,三年前,是逝露阁找出了刺客联盟曲蛊的具体位置,他才能出兵将他们一网打尽。
夜深时,三人抵达了孤儿院的门口。
里面还灯火通明地亮着,虽然天黑了,但其实离睡觉的时间还有一阵。这片大地的日照过于短暂,人们只能在夜晚点起烛火,继续白日未完成的事。
借口说要领养一个孩子,孤儿院的院长便热情地领他们进去了。
闻人佐和院长攀谈起来,问最近来孤儿院的人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院长想了想,说没有什么特别的,都是一些想要领养孩子的温柔父母。
这么问肯定是没什么答案。闻人佐暗中向院长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并向他要来了最近出入过孤儿院的人员名单,打算带回去作为线索摘抄一份。
那之后,他们便在孤儿院里搜索了一番。经过中央庭院的时候,闻人佐意外瞅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中央庭院是孩子们的游戏区,此刻也有一群小孩在其中嬉戏。一个暗金头发女人身处这群孩童之中,她衣装华美,举手投足都是一副高贵沉静的姿态,身边跟着两个尽忠职守的侍者。那正是当今摄文王的妻子,王后丝黛拉。
女人摘下了她掩面的面纱,露出金色的眼眸来,模样看起来十分年轻,可能才不到二十岁。她嫁给姜昆维,两人有近二十岁的年龄差距,可从未有人在背后议论些什么。
闻人佐和院长几人待在有些阴暗的走廊里,盯着那和谐欢欣的庭院里的景象。庭院里被一盏盏温馨的烛光照亮了,里面的人看不到身处暗处的他们。
“王后每隔一段日子就会过来,陪孩子们玩耍,给他们讲故事。”院长说道,眉目和蔼地笑起来,“王后实在是一个温柔的人,她在乎这里的孩子,在乎我们未来的希望。”
闻人佐附和道:“嗯,是。”
关于这个摄文王后,他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她是一个亡国公主,四年前被姜昆维接济到了摄文,没过多久男人便娶她为妻。
王后夜深依然徘徊在孤儿院,可见她的怜悯。但比起那些,闻人佐更担心对方的安危,闵派的刺客前不久刚来过这家孤儿院,在这里停留的王后明显处于危险之中。
看了一阵子,几人离开了庭院,来到孤儿院的门口。闻人佐和院长说不必远送,后者就回去了。
“我也留下吧。”旭雨盯着孤儿院的内部,说道,“虽然王后身边肯定有人看护,但那些人不知道刺客潜伏在摄文,警惕性不高。”
女人的打算正和闻人佐的心意,他也觉得王后身边需要加派人手,“那就劳烦你了,姑娘。可惜我手中人力拮据,帮不上什么忙。”
“没什么,这是我分内的事。”旭雨飒爽地说,朝她的跟班招招手,“小紫,跟我翻墙回去。”
“好的,姐姐!”
两人的身影像灵巧的雪兔,三两下就没入漆黑的建筑之中,不见了身影。
两人为此这么卖力,闻人佐也不好意思回家休息。他手里握着孤儿院的出入名单,决定先过一遍,再和摄文边境近期的出入名单核对一番,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趁睡觉的点还没到,他找到一个关系还不错的档案所的文官,半夜回王庭取出了边境收上来的人员薄。那之后,闻人佐便留在王庭内他的一间理事房里,彻夜点灯核对了起来。
名单很多,他看了一夜,又来来回回核查了半个白天,才从中发现了一些蜘丝马迹。
一个月前,有一伙人标注是来自西边的刚都果,进城原因写的是探亲,物资搜查没发现什么异常。表面上看着好像没有问题,但闻人佐还是注意到了他们,因为刚都果这地方离摄文很远,一次性来几十个人探亲多少有点奇怪。
但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闻人佐收拾好了整理好名单薄,闭上酸涩的眼,揉了揉眉心。打算把新发现交给神婆,看看她们那边能不能得出什么结论。
他离开了自己的理事房,有些疲惫地往王庭外走。
此刻是下午,阳光正亮,身上被晒得暖烘烘的,叫他有些犯困。走出王庭,他看到一尊巨大的石柱下站着一个眼熟的身影,那是他府邸上的侍者。
闻人佐正奇怪王庭门口怎么会有家里的人,对方已经快步朝他跑过来,一下子攀住他的胳膊,泣着嗓子喊道,“大人,夫人在闹自杀!”
闻人佐听闻,脑袋里嗡的一声,他顿时睁大了眼睛,问:“怎么回事?”
对方说:“突然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人,您快回去吧!”
闻人佐当即动身和侍者往回赶。
一种隐蔽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倪宝娇为什么突然闹自杀,他的夫人怎么了?
临近大元帅的府邸,便见到一伙人水泄不通地围在宅院门口。那些围观者看到了赶来的人,纷纷为他让出路来。
隐约的哭声从府内传来,那是闻人芹的声音,听到女儿的哭声,闻人佐立刻加快了步伐。
他几乎是冲进了府邸之中,侍者们看到他回来,纷纷朝他朝跑过来,在他的身边喊道:“大人,您快劝劝夫人吧!”
闻人佐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拂开面前碍事的人,看到庭院中央摆着一张突兀的椅子,女人坐在那上面,手里握着刺绣用的针,而他们共同的女儿就坐在她的腿上,哭着挣扎,想从母亲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闻人空烛待在几步之外,不敢上前似的,劝倪宝娇不要想不开。
倪宝娇的脸上残留着丝丝血迹,不知道那是谁的,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根银针抵在闻人芹的脖颈上。她有些淡漠地投来视线,看着那个匆匆而来的人。
“你来了啊。”倪宝娇看着自己的丈夫,平静地说道。
闻人佐不敢再上前一步,因为那根银针已经快要插进闻人芹的咽喉里,“宝娇,你这是做什么?!你先……先冷静些,放开小芹……”
“闻人佐,我是不是在你心里根本一点也不重要?”女人的头发凌乱,似乎在闻人佐赶来之前便已经大闹了一番。她看上去无力,然而的手臂全像是无法挣断的锁链,无论闻人芹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
“妈妈,放开我……”女孩说,“我好害怕……”
倪宝娇没有理会女儿,只是看着自己的丈夫,继续说道:“你让我没法再活下去了。”
闻人佐紧张地盯着倪宝娇,生怕她一个激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他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商量着说道:“宝娇,有什么事情你冲着我来,不要为难小芹,放开她。”
“她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倪宝娇说,“让我无法承受的事,待她长大了,也会成为她痛苦的根源。”
“你在说什么……”闻人佐说道,他尽量靠近倪宝娇,以便展开下一步行动,“你待她这么好,她会幸福地长大。”
这时候,倪宝娇笑了起来,说:“真的吗,闻人佐?有你这样的父亲,她要怎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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