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无法反驳,悄然继续往前挪步。
“你成天去妓院,连夜不归,我都视而不见。我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什么,只要我装聋作哑,那么这个家还是能维系下去的。”她越说,眉目间的积怨便越深,几乎化作颤动的实形,压抑地隆隆作响,“但是,现在,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你要我怎么活下去?你要我怎们让小芹在一个充满了讥讽的环境中生存下去?那样的话,还不如随我一起……”
她说着,手中的力道加重了。
闻人芹感受到了脖子上的压迫,开始哭叫起来,“妈妈,妈妈!我疼!”
闻人佐目眦欲裂,他大吼,“倪宝娇!”
下一刻,他冲了出去,视野里除了女儿以外什么也看不到。手脚在发热,身体痛苦地撕扯,他猛然撞开自己的妻子,将闻人芹护在自己的怀里。
他惊魂未定,低头去看怀中的女儿,闻人芹哭得厉害,稚嫩的脖颈破了一小块,伤口不深,只来得及浅浅地划开一个口子。
那个女人是认真的,如果不是他及时制止的话,她当真是打算杀了自己的女儿。
震惊过后的一瞬间,血气上涌,脑海霎时被汹涌的怒意灌溉,视线落在自己妻子的身上,过往的种种温情一时在他脑海里消失不见,那憎恨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有血海深仇的敌人一般。
被推开的女人倒在地上,缓慢地坐起来,她的手掌在流血,银针在半路甩飞了出去,叮琅琅滚向一旁。
她呆坐了片刻,凌乱的散发遮挡住了面容。而后,开始地上爬行,又要去摸那掉在地上的银针。
而这个时候,闻人空烛赶过来,退休的老将军飞快地从自己的儿媳手下抢过了那个凶器,带着它连连后退。老人家口中说道:“你别想再碰它了!”
倪宝娇不甘地盯着那根针,可她已无力抢夺,刚才闻人佐那一下像把她撞散架了,让她趴在地上无法起身。她低下头去,幽怨地道:“闻人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闻人佐……”
一旁,被点名的男人看着自己的夫人,这个和他曾经有过愉快时光的故人在悄然之前已经变成了不认识的模样。
闻人佐如何也想不到,倪宝娇居然会对自己的女儿下手,这让他既后怕又愤怒。
险些要失去女儿的惊惧攥紧了他,而在那惊讶之上升起的是对始作俑者的愤怒,这情绪无法控制,它一连串地涌上来,叫人难以应对。
闻人佐的手在抖,他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将哭泣的闻人芹交给了侍者,几个陪着闻人芹长大的姑娘把她带走了,送到后院去疗伤。
前庭一旁狼藉,大元帅府邸的大门敞开着,围观者议论纷纷。那些蝇虫一样的议论声让他又烦又恼,于是遣使侍者将那些人驱赶出去,“把门关上,没什么好看的。”
于是侍者嚷嚷着,驱赶起了大门口的聚众。
一声叹息从闻人佐的身边传来,闻人空烛摇着头说:“唉……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倪宝娇依然独自在地上萎靡,没有人将她扶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闻人佐问。冷静下来想想,他不认为倪宝娇是个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就会生出寻死念头的女人,而且还是带着女儿一起。
闻人空烛又是长叹一声,说道:“今早来了几个有名有脸的重臣家里的侍者,传话说夫人们有场一年一度的聚会,请宝娇也去。宝娇可开心了,做了吃的,跑去买了新衣裳,拿出好多她压箱底的珠宝首饰,想要跟那些个夫人分享……”
说到这里,老人家不忍地摇摇头,走到倪宝娇身边,虚扶着她,帮她靠在一个雕刻精美的瓷器旁,“但是,她回来的时候,食盒破破烂烂的,宝盒里的项链啊手镯啊都碎了,衣服也脏了。
“我听到动静,到门口去迎,哪想到不知谁在家门口……哎,扔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宝娇就在那收拾,也没叫个侍者帮她,就一个人在那捡。
“到那时候为止,她还好好的,虽然身上脏兮兮的,也什么话都不说,但是人看着精神还正常。可是,等她弄干净了家门口,又去把自己拾掇一番,出来陪小芹在院子里玩了一阵后,突然就……哎。”
闻人空烛叹息,没再说下去。
闻人佐因听到的话而眉头紧锁,他大致理解发生了什么,一些妇人在他夫人的耳边说了些肮脏话,把她叫过去羞辱,又派人在她家门口扔了些秽物。
若是放在平常,或许倪宝娇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可偏偏是那些大臣的夫人们做了这些事,倪宝娇被她本应所属的群体排挤,其中甚至有一度和她交好的朋友,这让她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巨大打击。
闻人佐像是不知该怎么办了一般,矗在原地,半晌才靠近倪宝娇,问:“……夫人,这种事,为什么刚才不和我说?”
倪宝娇靠着那半人高瓷器瓶,刘海盖住了她半张脸,显得落魄又凌乱,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闻人佐道:“还要说什么。你去成天去那种地方,也该想到在你身边的人会经历什么吧。”
闻人佐感觉心脏抽搐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倪宝娇的话,还是那个他曾经爱过的女人现在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早就冷静了下来,闻人芹的哭泣已然远去,不再催化他愤怒的气焰。而此刻,一种深陷其中的自责困住了他,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受他牵连的女人,因他当年的选择而过得十分凄惨。
闻人佐上前,想要把她扶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一声污秽的叫声。
“荡夫□□,当真般配!”
闻人佐转头,目光像刀一般刺去。大门口,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站在那,佝偻着背,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只眼睛睁不开似的耷拉着,身后跟着一伙地痞流氓。
那带着一伙小弟的地头蛇堵在门口,不让府邸的侍者将大门关上。而他也不进来,就在那大门口立着,出言讥讽,“在这门口都能闻到一股骚味,啧啧,风气真差啊。谁能想到,当今大元帅,私生活居然如此不检点。怎么不见您把那些风尘女子都带回来,在家里摆个筵席,好让大伙也开开眼界呢!”
大元帅眉间的沟壑犹如利刀削成,那般污秽的言语,他听来都浑身恶寒,更何况自己的夫人。
“把门关上!”闻人佐向门口的侍者命令道。
然而,院外那群闹事的不依不饶,他们拿来木棍子,干脆把府邸的门卡住,不让它关上。领头地头蛇大声嚷道:“大元帅!弟兄们要在摆摊,卖点风流画本,我看您这门前不错,符合情境。开着门,人们都当是您家里卖的,我生意也能做大做好。到时候多出来的,我给您分成!”
侍者没法将那些闹事者驱逐出去,门前的观众越来越多。
闻人佐见状,当即打算亲自上场。他回到屋中取来了自己的剑,将它抽出来,一把甩开剑鞘,怒气冲冲向大门走去。
地头蛇见他过来,大声说道:“哟!大元帅要动手打人了。不,他拿着剑,这是要杀人了!”
话音刚落,剑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然而,那个地头蛇却丝毫没有退意,调笑着说:“大元帅,您可要想清楚了,这一剑刺下来,那可是肆意杀害平民的罪行,你应该不会不清楚吧?”
闻人佐当然清楚,律法是先王当着他的面写下的。然而,此刻,闻人佐却只当自己的记忆里没有那一刻。他向前逼近,锋利的剑尖一同向前,几乎要刺穿对方的躯体。
地头蛇一步也不后退,脸上扬起激动的笑意,用狡黠的目光盯着闻人佐,对他道:“您要是触犯了律法,这回连摄文王都保不了你。”
闻人佐的手臂在因愤怒而在颤抖,最初只是想将对方逼退,然而,闹事者似乎铁了心,一步也不动,好像如果大元帅继续向前,他就当真打算死在这里一般。
地头蛇瞎了一只眼,腿也坏了一条,这样的人早就没有未来可言,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成为了谁可弃的棋子,只想像烈火一般将敌我双方尽数烧毁。
“兄弟们,把画本拿过来,就在元帅府前摆摊!”
地头蛇刚说完,突然,咻的一声,什么东西从一旁飞过来。闻人佐灵敏的视线捕捉了那东西的轨迹,他看着它逼向闹事者的头颅,但是,他没有出手阻拦。
噗嗤一声,铁器插入血肉的声音传来。一把暗器不知从何而来,插入了闹事者的嘴巴,将他的脸从左到右贯穿。
“唔。”那人发出囫囵的一声,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摸着自己的脸,碰到了那个插入了他嘴中的暗器,恐惧在他的眼中蔓延,然而,他却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只能大声地、像某种将死的禽类一样发出尖锐的叫声,“噫呀——!”
围观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见了血就跑了,但大部分还是留在原地看戏。
闻人佐看到了凶器飞来的轨迹,他向它投出的方向看去,顿时,他睁大了眼睛。
他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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