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一阵无助,什么头绪也没有。
“葛马——”
她在呼唤着,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偶尔刮起的山顶狂风。
她驱动自己的双腿,往另一座山头的方向走去,这里她没来过,她心想,葛马或许是先去探路了。
“葛马——!”
在空无一物的雪山上,她奋力地喊着,白雪吞噬她的声音,不给予一点回应。
她走出了一段距离,不敢再往前走了。前路看上去茫茫无边,她怕自己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
于是,她又回到了那个石头旁边。等待她的,依然是那个黑发的死人。
古古在石头旁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腿。她开始害怕,孤身一人的恐惧包裹着她,让她再难有站起来的勇气。
葛马去哪了,他为什么要抛下她,难道他就这么不管她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就这么不管她了?
她一个人该怎么办,他们上山的痕迹已经被风雪埋没,她一个人要怎么下山?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会……她会死在这里吗?可是,如果在这里死去,甚至不会有人爬到这孤僻的、遥远的山脉上来,回收她冰冷的身体。就如同那石头旁的黑发男人一般,她会孤寂地与这寒冷的雪山作伴。
不,她不要那样。
凭什么要这么对她,这不公平,她没做过什么错事,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只是为了寻找父亲的踪迹而来到这里,怎么可能会是死亡在等她。
她不住地颤抖着,为此担惊受怕,甚至,一种不受控制的委屈在胸口蔓延开来,一瞬间,她的鼻尖就酸了。
可是,很快,她强行压下了那种情绪。
凭什么,她想。
她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紧紧地抱住自己,不甘的话语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想。
凭什么她要死在这里,凭什么这么对她。
风刮在脸上好疼,被遗弃的感觉很差,可这些都不是她的错,凭什么她要品尝这些失败的滋味!
不知不觉,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她的腹部烧起,她不知道自己在对什么发怒,或许是将她遗弃的葛马,或许是这寒冷的天气,或许是一旁那死去的男人,她不知道,她只是愤怒。
而那愤怒让她站起身来,捡起自己的行李,把葛马的行李拆开,拿出食物和地图,又从死人的行囊里翻出来钩索,将它们一股脑塞进自己的背包里。
包裹突然变得厚重,古古背起它,拍了拍脸蛋,感觉自己的脸颊燥热,身体也在熊熊燃烧。
她看向那个黑发男人的身体,眼中是十足的不服,“我才不会变成像你一样。”
她提了提背上的行李,打开葛马的地图,打算先沿着来时的脚印回到那个木屋中去,然后再做打算。
一开始,她沿着脚印走,一切都很顺利。
然而,山顶时不时刮起的风会抹去一些痕迹。她走着走着,脚印慢慢地变浅,突然,在一处没有任何标志性的地方,它彻底消失了。
她打开地图,不知道自己在哪。向四周望去,见不到那个木屋的影子,满目之中尽是苍白。
一瞬间的迷茫淹没了她,但是,她很快挣脱了那种感觉,让愤怒继续灌溉她的脑海,“好,这么对我,是吧。等到我找到了出路,我会带着一车车的木材回来,将这山上的雪烧个精光!”
她继续走,全凭自己的直觉。
她专注地盯着前方,脚下一直是厚重的积雪,没什么路况要看。
便是因为这样,当障碍物出现的时候,她没有反应过来,猛然被绊了一个跟头。
古古从自己砸出的雪坑里站起来,回过头,发现那是一截埋在雪地之下的手臂。手臂的主人浑身僵硬,显然已经失去了生机。
古古心里有些犯怵,她心想这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总是会遇见死人。明明和葛马登山的时候,他们没有遇到过任何的人影,死的活的都没有。
她身处一块巨大的岩石旁,旁边是两个没有动静的尸体,刚才绊倒她的是其中一个。他们生前的最后一刻可能是撞在了这礁石上,脖颈扭成惊悚的角度,四肢扭曲、僵硬。
古古蹲下去,看到他们穿着相仿的衣物,那似乎是某种制服,上面缝着和血皑旗帜很像的标志。
这些人应该和刚才那个死去的黑发男人是一伙的。她心想。至于他们为什么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各地,便不得而知了。
古古翻出了他们的行李,总共有有三个包裹,她打开其中一个,期望能翻出一些帮到自己的东西。
那包裹里有一个绿皮册子,一些干瘪的肉质零食,一个冻成冰的水袋。古古将食物挪到自己的包裹里,而那个已经结冰的水袋没什么用,她要是想喝水的话,完全可以就地取材,这地方哪都是雪。
她原本想去翻找下一个包裹,可是,那本绿皮册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只因为那封皮上的字迹过于工整,而且,它看上去像是一个日记本。自己曾经也是一个会写日记的人,她很想看看这些人在生前记录了一些什么,或许,里面能有帮她逃出困境的信息。
她打开它,用厚重的手套随意地翻了两下,在整齐的字迹中,有一页非常的潦草。那让她的指尖停留,展开了那一天的记录,上面用似乎有些愤怒的笔画,书写着这样的内容:
“我真的一点也受不了那小子了,我不明白为什么队长要那么护着他!
“这个姓夏的一点合作精神都没有,他把我们计划完全打乱了,明明两天的路程就能到山顶,他非说什么危险,让我们绕路。
“究竟他是队长,还是队长是队长?
“制图员这次不在,这小子就按捺不住性子,非要出来表现一番。要是队伍出了什么意外,我非打掉他的门牙不可,这都是他乱指路的后果!”
潦草的字迹就此结束。翻到下一页,那些文字似乎冷静了下来,纸张有些浸湿了,字迹也变得绵软无力。
“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还想着登上山顶呢,现在看来,能从这雪山中出去就不错了……
“回家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洗个热水澡。对,热水澡。我太需要这个了,最近就没发生什么好事,我需要洗一洗,让自己焕然一新。”
*一段空白*
“阿杰和锄头弟死了。
“……队长似乎很自责。但那不是他的错,我们都知道。没有莉莉,他能带我们爬到这里,已经很厉害了。
“当初是我们全票通过,要来征服这座雪山的,不是吗?现在只是被它小小地征服了一下,不碍事的。
“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呢,大家齐心协力,总能走出去的。"
古古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但是,这并不代表什么,世界上,叫这个名字的人很多。
她继续往后翻。
“又死人了。
“死了有几个?七个、还是八个?我有些记不清了。可惜大鼻头也死了,他没能从雪暴中跑出来。
“队长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他似乎已经连续一天没吃东西了,虽然他一直在安慰我们,但我能看出来,他只是在强撑着。是啊,我们有多久没有经历这么惨重的失败了?连我都觉得不可能,不像现实一般。
“阿杰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那是阿杰冻死之前给他的。唉,阿杰,你放心,队长会把你的东西带回去的,我们会照顾好你的家人,你就安心在这山顶上睡吧。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出去,要是我没戏了,该把什么交给队长呢?让他带走我的手套,我的靴子,还是一缕头发?
“……不,不对。洛笛,你在瞎想什么呢!你会活下去的。”
*一页撕去的纸*
“我真是受够了!这鬼天气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们只剩下十几个人了啊,然而还是被困在这该死的地方,哪里都是白雪、白雪,狗日的白雪!
“还他娘的有雪地狼来袭击我们,这都是什么操蛋事啊!”
*一段空白*
“手有点抖,但愿将来的我或者什么人能看懂吧。不能怪我,右手已经彻底冻僵了,只能用左手写字。我怀疑右臂已经从肩膀上脱落了,不然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它?但是,每次看过去的时候,右臂还在那里,它只是不听我的使唤,这感觉还挺奇怪的,仿佛它不是我身上的一部分似的。
“我们的情况有点惨。队伍里,只剩下我、小软糖、烦人精,和队长了。唔,不对,还有一头驯鹿在陪着我们。老伙计,就属你和那个烦人精最有毅力,在看到这么队员死去之后,还有精神头往前走。
“队长……队长已经很久没说话了。他是放弃了吗?我不知道。
“唔,就在我写这段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他在对我们说对不起。
“啊,别这样,这会让我泄气的,就好像我们只能到这里了似的。
“……
“……
“我们其实已经没有希望了,是不是?
“……天杀的,我没想过自己会死。
“我得留下点什么,什么都好。得让这个世界知道,我们来过!”
再翻过一张纸,古古看到了一页长长的名单。每个名字的最后,标注了他们最后死亡或者失踪的地点。
最后有一块氤湿的墨迹,仿佛她能看到,日记的主人是如何用额头抵着那支笔,佝偻着背,将笔尖插在日记本上,像在抵抗着死亡带来的不甘,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
古古将日记本放了回去,塞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避免它被风刮跑。她看向另一侧的身躯,那是一具女性尸体,大抵就是男人日记中的小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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