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恳请可以说没有任何的约束力,凡是见到了元城的人,很难不对这里面的东西产生觊觎之心。但杜光欧暂且还是打算听听对方的缘由,于是问道:“为什么?”
男人偏头,望向窗外,似乎在看那寒冰掩盖之下的城市,“这些……我们所研制的一切,包括你怀里的那把枪,它们被制造之初,不是为了杀人,更不是为了方便人们自相残杀。”
“但你称呼它为兵器。”杜光欧说道,“兵器就是为了战争而存在,不然你可以称它为器具,或者其他什么名字。但你叫它兵器,就代表,它制作之初是为了战争而存在。”
男人的目光有些悲哀,“我不否认它是为了战争而生,但不是为了人和人之间的战争。”
不是为了人和人之间的战争?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还有和什么的战争?”杜光欧问。
男人低下头去,像是一时无法回答,紧咬着嘴唇。一旁,古古坐在他的身边,把他们三人尽量聚在一起,表情有些难过,那模样仿佛他们是哪里的逃难者一般。
“两位如果愿意的话,我给你们讲讲这座城市的起源吧。”戴眼镜的男人终于开口,“或许,听完了这些,你们也就不会再想要拿走这里的东西了……”
杜光欧心想,反正局面在他与闻人佐的控制之下,耽误些时间听听这座城市的过往也没什么,说不定还能从中发现什么启示,要是对将来的战局有帮助就更好了,“你说。”
“总之,先自我介绍一下。”男人正视着对面两个闯入者,说道,“我叫鹿力喜,曾经是这座城市的一名研究人员。我研究的领域,名为意识跃迁。”
杜光欧皱眉,男人这句话里有他不理解的词汇,“什么是意识跃迁?”
鹿力喜说:“这个领域,说来话长。它是最受重视,也是回报最小的一个领域。它自黄王上任的那一日起启动,但是,直到大洪水淹没了这里,我们依然没有拿出任何的成果。”
……黄王上任。
杜光欧琢磨着这句话。这么听来,黄王的确在这个城市中担任过领导人一类的职务。
鹿力喜摇了摇头,继续往下说道:“他给了我们很多期待,我的先辈们日夜钻研,但是,在我们刚刚有所发现的时候,死亡的丧钟却已经在这座城市的上方敲响……”
说到这里,鹿力喜的表情变得十分悲伤,似乎还有些胆怯,“是我们……惊动了他们。是我们太得意忘形了。黄王一直让我们谨慎,然而,我们却捅出了那么大的篓子……我……”
他说着说着,情绪有些激动。古古不断在旁边安抚他,过了一了阵,男人这才渐渐平稳了下来。
鹿力喜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接着说:“……抱歉,刚才这么说,你们可能会感到有些困惑。我应该从头开始说,对,我应该从头开始说。”
众人安静地听着,将所有耐心和时间给了这个自称是科研人员的斯文男人。
“你们都知道,世界非常寒冷。元城的科学家们为了对抗严寒,穷尽了所有手段。但是……就算我们不断发明出更有效率的供暖方式,也还是追不上日渐寒冷的天气。没人知道,两百年前的寒潮因何而起,又何时才能离开,到底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看到书上所写的夏天,又是什么时候,江河会温暖地流经大地……”鹿力喜悲伤地说着,经常遗憾地摇头,“就在这个与寒冷抗争的过程中,科学家们发现了一件事。一件……颠覆了我们所有人认知的事情。”
鹿力喜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空茫,显得有些恐怖。他指着上方,眼睛却盯着地面,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道:“那里……有人。有人在看着我们。”
杜光欧疑惑,“你是说现在?还是什么。”
鹿力喜开口,像是不敢大声说话一样,“无时无刻。有人在注视着我们。越过溶洞的山层,翻过积落的白雪,离开天空,抵达穹顶,在那之上,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我们。”
“……”听到这番话,杜光欧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注视。
监视。
不知为何,就在鹿力喜说这番话的时候,那种熟悉的、被盯着的感觉又回来了。
浑身泛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杜光欧没有动。他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一双扫视的眼睛,只要他移动一下,就会被那狩猎者一般的视线发觉。
半晌后,鹿力喜的语气平静了下来,他接着说道:“我们之中,有人称呼他们为‘神明’。但是,更多人否认这种称呼。如果谁能成为众人所供奉的神衹,那也只有为了子民的生存而鞠躬尽瘁的人类英杰而已。”
鹿力喜盯着杜光欧,眼中出现了十分细微的、复仇一般的火焰,“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我们开始寻找能够‘看到’那些东西的方式。这便是我的研究领域,意念跃迁。但是……我们被他们发现了。那些窥视者注意到了我们的研究,而后,他们以一场洪水摧毁了元城。”
鹿力喜眼中的火焰越燃越凶,“但他们杀不死我们。我们的兵器静待苏醒,我们的子民一部分散落各地,一部分即将醒来。那之后,将是我们向他们揭开的战争。”
杜光欧一时说不出话来,听到的内容超出常识的范畴,他无法就么接受。
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自己不也是一个难以被理解的人吗?
拥有那种无人可见的神力,他比这世上任何人都不正常。
听到鹿力喜的这番话,他理应感觉受到启发,或许说不定,对方所说的一切也和回溯力的源头有关,如果再深挖一些,也许他就能找到这不详之力的由来呢?
闻人佐这时候开口,说道:“这些听上去……不太能让人相信。”
“嗯,我理解。最开始出现这种说法的时候,我自己也不信。但是,事实已经向我们证明了一切。”鹿力喜眼中的火焰消失了,又恢复成清澈的模样,“无论这片土地上的人相不相信,上面注视我们的东西就存在于那里。而不管是否要孤军奋战,元城人都会向那些东西执起叛旗,即便子民的每一滴血都因这件事而流淌一空,也再所不惜。这是我们的使命……我们不会放弃。”
这番话使众人哑然。
鹿力喜接着又说:“所以,这座城市里的你们所见到的那些兵器,我们研制它们最初目的,不是为了和同胞自相残杀,而是为了和上面的‘东西’展开战争。”
杜光欧这才理解鹿力喜刚才那番请他们不要带走元城武器的话。
“可你们无论想要做什么,这座城市已经被冰封住了。”杜光欧说道。
“这不要紧,我们有大面积解冻的技术,只需黄王的血脉即可启动,唤醒城市。”鹿力喜说。
黄王的血脉……
杜光欧不禁又想到了黎礼。
结合当下听到的一切,他几乎可以确定,黎礼当真是打算回到元城做些什么。她自称是黄王的子嗣,也就是说,拥有鹿力喜口中解冻元城能力。唤醒这座被冰封住的城市后,她就会将这里占为己有,那之后,这世上想必就没人能够战胜她了。
这时候,在旁一直聆听的古古说话了,她道,“你们二位之前说想要离开元城,是吧?”
闻人佐用下巴点了点昏迷过去的老女人,“她说出去的路已经被封死了。”
“那是唬你们的,母上不希望元城的事泄露出去。”古古道。
“这么说,你知道哪里有出口?”闻人佐向对面那小个子女人问。
“知道,那条路的确是被冰封住了,但只要炸开就行。”古古说,她看着身边苍老的女人,又抬头肯请地看着对面两人,“只有母上知道怎么把路炸开,等她醒来,我会请她们帮助你们。”
杜光欧朝她问:“她真的愿意吗?”
“她不是有意要伤害你们,她只是……太害怕了,一直活在可能被人发现的恐惧之中。”古古模样有些不忍,说道,“等她醒来,我会好好和她说的。也请你们一口咬定只是想离开这里,只要她看到诚意,就一定会提供援住。”
“……好吧。”杜光欧应下了,征询地看向闻人佐,“那就先把他们解开?”
“嗯。”闻人佐十分默契地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们把老女人和鹿力喜身上的束缚都解开,还给了他们自由。
闻人佐给她那一掌,力道并不是很大,但是,可能是由于女人的年纪已经垂垂老矣,她从昏迷中迟迟没有苏醒。
于是乎,这一伙构成复杂的人,便在塔楼中等待了起来。
这期间,作为两方勉强还有些交集的人,杜光欧和古古时不时聊着两句。
古古问:“这座雪山山顶的道路十分曲折,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杜光欧想起来了葛马,说:“我们有一个向导。”
古古:“是吗,真是巧了,我也是跟着一个向导才爬上了峰顶。”
“燕无没跟你一起?”杜光欧问。
古古摇摇头,“甾染陷落之后,我们逃到了法陆贡旁边的一个镇子上。后来,他为了向黎礼复仇,和他大哥一起去了牧盟的其他核心都城。那时我与他分道扬镳,为了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和另一个人前往了雪山……哦,对了,那人应该还是你的熟人。”
听到这里,杜光欧盯着古古,静待她继续说下去。
“在甾染的时候,有个红头发的西索人和一个长卷发的血皑贵族一起,追着你要见你一面。你知道这件事吗?”古古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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