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远处响起了一阵枪声。她抬起头,看到营地上方的黑夜在时不时闪烁,那是被接连的火光所照亮的。
显然,杜光欧已经重新回到了敌人的视野之中,为了吸引注意、给她创造逃离的条件,而在生死之间奔波。
董莉莉站了起来。尽管她一步也不想走开,全身都在叫嚣着不要走,去那个人的身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他。但是,她还是勉强站起了身,背部佝偻着,抬不起头来,但是,她依然尽力一步步往远离骚乱的地方走去。
就这么走,直到离开这里,然后活下去,自由地活下去。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去做别的,无论是为已死的妹妹报仇,还是和杜光欧重逢,或者其他任何事。
士兵在集结,他们在往杜光欧所在的方向赶去。
董莉莉与他们背道而行,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她有些麻木地走,头也不抬地走,不去看,不去想。只有走出了这一个噩梦般的军营,才能看得见那之后的希望。
就这么不知走了多久,有些突然地,一双鞋尖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有人站在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有着白色的长发,瘦弱的身躯,以及单薄的表情,月色之下,他就像个没有生命的雕像一般立在那里。
那是白熠。
看到他的一瞬间,顿时,先是一阵迷茫的情绪从心里升起来,而后,是滔天的怒意,她开始颤抖,宛若一个冰窖中的将死之人突然被投入了沸水里。
董莉莉想起来这个男人不久之前是如何对待她们姐妹的,他就站在敌人的身边,冷眼看着黎梦开枪杀掉了她的妹妹,还为黎礼出谋划策,想要通过挟持她来逼杜光欧现身。
她捏紧了拳头,眼里是罪大恶极之人。宛如看到了自己一生最大的仇敌,她想也没想,冲了上去,一手抓住男人的领口,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白熠没有躲,硬生生接下了这么一拳,即便董莉莉的身高和他差了大半个头,而她也并非什么习武之人,但是,女人的这一拳还是打得他身子骨歪斜,颤颤巍巍地,晃了好几下才站稳。
董莉莉还想再来上一拳,但是,突然,两侧冒出来的精锐兵将她一下子擒住了。
白熠摸了一下自己被打的脸,却是露出歉疚的表情,“抱歉,莉莉,我不能让你走。没有你,我抓不住他。”
董莉莉瞪大了眼睛,说道:“你在这里埋伏我!?”
白熠坦白道:“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有去追他,我知道追不上。追上了,也很难抓住,他有戒心的时候,是很难抓的。所以,我一直跟着你,等他离开你。你们不可能一直一起行动,他总会放开你。而我们制造了一个他认为安全的时机。”
董莉莉盯着他,怒火蹭蹭往上冒。这算什么,这个男人所有的智谋,居然全都用在对付他们上。
“你在利用我……”
“是的。”
再度沦为一个俘虏,董莉莉觉得屈辱与不甘。杜光欧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她愤恨的说:“我曾经真的看错你了,你居然是这种人!”
白熠深吸了一口气,张张口,却没说出什么来。他转而命令精锐道:“我们去找杜光欧,但是不要离他太近。”
董莉莉被擒住拖着走,她挣扎,但是,却不敌两边精锐兵的力气。她痛恨地盯着白熠的背影,“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站在了黎礼那边?!”
白熠没有拒而不答,说道:“从我知道了一些事情开始。”
“你为什么要帮她,她害死了光欧的父兄,夺走了血皑城,让我们流离失所,甚至俘虏了你的妻儿……你到底为什么要帮她!?”董莉莉爆发般地喊道。
白熠走在几人的前面,未曾回头,“……因为她要去做的事,比其他所有都重要。”
“什么事?”董莉莉瞪着她,她几乎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如此暴怒过,“她的事,什么事?是忙着拿下牧盟,再去征服摄文,是攻破所有南北两地的文明,最终统领这片大地,还是灭绝所有平凡的子民,让百姓不得安生,又或者是让生灵涂炭,满足她毫无意义的征服欲——还有吗?”
“都不是。”
“那是什么?!”董莉莉喊道。
这时候,白熠低下头,两只手伸到前面去,一只握住另一只的手腕,他垂眸,没有回答董莉莉的疑问,只是问她:“莉莉,你觉得,我们是什么?”
董莉莉听到这个问题,但是,完全思考不进它的含义,不知道白熠为什么这么问,也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自己问题的答案,“我问你黎礼到底要去做什么,值得你背叛光欧,背叛我们,连夜明你都见死不救。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做,啊?白熠!你告诉我,为什么!?”
白熠回头深深看了董莉莉一眼,不再解释什么。
他们离枪声越来越近,一股硝烟的味道传进鼻翼,董莉莉向前处看去,只见不远处是一片破烂不堪的营帐群,地上是沆沆洼洼的弹痕,一群枪兵围成了一个圈,中央包围着一个形单影只的人。
那是杜光欧。
他只身一人站在嵌满了弹片的黑土之上,看上去毫发无伤。
大将军默龙不知何时加入了这场战局中,在前方指挥着众军对包围圈中的人进行无间断射击。
外周,在一个木箱搭起的瞭望台上,放着一把不知从哪搬来的木椅,黎礼端庄地坐在它上面,悠然地观察着包围圈中的情况。
白熠命精锐压着董莉莉来到近处,停在了黎礼下方。女人注意到了重新被抓回来的董莉莉,模样风淡云轻,像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她没理会董莉莉充满恨意的眼神,只是仰仰头,用下巴尖指了指场地中央的人,对白熠说道:“他好像比之前在王城那时要强。”
白熠道:“毕竟他已经使用了那个能力那么久,也该更熟练地掌握它了。”
“这样下去,他会突破我们的防线。子弹总有用完的时候,但是他能一直耗下去。”黎礼说道,目光俯视下来,盯着男人,“白熠,给我个解决他的方案。是你说有办法抓他。”
闻言,白熠往董莉莉的方向看过去,这一个瞬间,他的神情变得异常冷漠,他张口,对一旁的精锐兵说道:“士兵,把你的枪给我——”
他话没说完,在那枪林弹雨的场地中央,突然传来了杜光欧的怒吼,“白熠,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什么也别做!”
白熠一愣,朝场地中央的方向望过去。在外围枪兵的缝隙之间,能看到那个仍穿着黎军红白制服的男人,那身甲胄已经破破烂烂,可是,他的身上却没有一丝血迹。
盯着他,白熠脸上出现困惑的神情,他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奇怪……”
黎礼接起他的话,问道:“哪里奇怪?”
白熠道:“他好像知道我想做什么。”
黎礼问:“你想做什么?”
白熠道:“一些不太好的事。”
黎礼:“具体点。”
白熠:“比如把子弹送进俘虏的身体里,不至于致命,但会让她很痛苦。”
董莉莉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身体里升起一股恶寒,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名叫白熠的男人一般。
“她受到重创,杜光欧很有可能就会露出破绽吧……”白熠说道,一手挡在自己的嘴前,模样凝重地分析着,“但是,他似乎猜到了我要做什么。刚才的交谈应该没有被他听见,而且我根本没说要具体做什么,可他却用语言威胁我……他猜到了我想做什么,所以……不,到底是他猜到了,还是……”
白熠嘀咕着,说着说着,又变成了自言自语。
“你刚才说的重伤俘虏也是一个办法。”黎礼颇不以为意地说道,“实在不行,就这样做。”
“再等等,我就快想明白了。”白熠目光紧盯着场地中的人,看着对方敏捷地闪避着那些朝他飞去的子弹。
而董莉莉也不由得向包围圈看去,每一刻,都是那么得惊心动魄。
场地上,被枪指着的那个人,像是知道所有子弹的路径一般,无论从什么角度射击,从他的身前还是身后,从他的正面还是死角,都无法伤他分毫,偶尔有轻微的擦伤,但那些对他的性命无法构成任何的威胁。
就这么观察了一阵子,突然,白熠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眼睛瞪大,一眨不眨。他大梦初醒一般,声音像是落了地,确信又低沉,“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黎礼问他,“你想明白什么了?”
白熠盯着杜光欧,目不转睛,说道:“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但是,他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使用他的能力。”
“这我知道。”黎礼说,“正常人被这么多枪口包围、射击,早就死了。而他在我们眼里之所以还活着,那是因为在看不到的地方,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死亡。”
“不光是这样。”白熠说道,“那是他能力最基础的用法,是一种被动应对的策略。然而,就像我刚才说的,他知道我想做什么。他已经掌握了主动使用那种能力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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