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上,他们也都解释过了,那是不得已,他们在对抗更加强大的敌人,一个四处肆虐烧杀掠夺的女人,黎礼。我跟您说了,那也是我的敌人呀,她是全世界的敌人。”古古说道。
点灯人哼了一声,说道:“那也是外面的事,和我没关系!”
古古平复了半天呼吸,终于感觉身体里的气息不再那么紊乱,喉咙也没有烧焦的感觉了。她这才直起了腰板,凑近了点灯人,讨好地扶起她的胳膊,说道:“母上,您就当他们是在帮我复仇,好吗?别气坏了您自己的身体。”
“是啊,母上,小古说的对,您的身体最重要。”鹿力喜也凑上来扶着她另一条胳膊,说道。
“哼。”点灯人在两人的搀扶下,似是改变了主意,颇为傲气地往回走了一段,可没走几步就嚷嚷着累了。
离控制室不远的地方,有一片联排的石屋,他们进入了其中一间,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当时,他们为闻人佐和杜光欧那两人爆破了山脚下的通路,以便他们离开。两人走后,过了一阵,点灯人发觉元城中的武器库遭到了偷窃。那时候,她说什么也要追上他们,把东西抢回来,奈何,那两人已经离开太久,不知身在何处了,于是只好作罢。
后来又过了一阵子,闻人佐带着大军回来,大摇大摆地从山底穿过了元城。他解释说战争就要开始,只好借路,还请多担待。
虽然摄文的大元帅态度十分真诚,可点灯人还是气炸了。像是精心打理的苗圃被人践踏一般,直到摄文军从南边离开,她还在气头上。
古古安慰她安慰了好一阵子,然而,她的心情就是不见好,一直怒气冲冲,仿佛对什么事情都不满意。
此刻,点灯人的模样难得有些累了,她坐在一把浅蓝色喷漆的扶手椅上,拄着自己的额头,没有再和古古他们争执不休。
和她相处的时间长了,古古发觉,这个年迈的老者虽然脾气暴躁,但也不是不讲道理,只要好好说话,她基本都能听得进去。
当下,古古坐在点灯人的一旁,说道:“那个摄文的大元帅,他打完了仗回来,肯定是还要经过元城的。那时候,军队一定非常疲惫,如果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雪山的山脚下,却发现通路已经堵死了,就不得不另择道路。而据我所知,他们如果想要回到摄文,就只有西边的白鸣谷一条路可以走,如果绕路去那里的话,又是几十天的路程,天气这么冷,军中的许多士兵都会因此而死。母上,我知道您也不希望看到这种残忍事情发生的……”
点灯人又是哼了一声,说道:“从大洪水之前我就在元城,你觉得,残忍的事情,我见的还少吗?”
“不少,不少。”古古连忙顺着老人的话说道,“但是,这种事情不是越少越好吗?”
“多一件、少一件,没什么差别。那些都是乌合之众,是些为权力而战的一群没有灵魂的野鬼,死了也不足为惜。”
古古的声音弱下来,“也不能这么说吧……”
点灯人看了古古一眼,似乎通过眼神嗤了她一声,而她道:“你也是,身为元城的子民,作为你母亲古奈歌的后代,应该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古古抿了抿嘴,不说话。
点灯人依然盯着她,半晌,她说道:“你说的那个黎礼,到底是什么人,她把你怎么了,你这么执着地把她当成是仇人?”
古古垂着眼睛,说道:“她践踏了我曾经赖以生存的城市,伤害了我在乎的人。”
“哦,是这些世俗的恩怨。”点灯人道。
“母上,我没有您的崇高,没法笼统地把它称之为什么世俗的恩怨,这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事。”古古道。
点灯人挑了挑眉,却是收起了自己的严肃,“那你打算怎么做,就这么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仇人就自己消失啦?”
“这不是看您一个人孤零零的,我要是和阿喜都走了,不就又没人陪你了吗?”
“嗐,别把我说得那么可怜,这几十年我一个人待着可惬意了,你们赖在这里不走麻烦事才多。”
“母上……”
古古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似乎有人在朝石屋接近,听声音不止一个人。
听到脚步声,点灯人倏一下站起来,撸胳膊挽袖子,又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一定是那两个毛头小子回来了。随随便便窃取别人的成果,我要他们好看!”
这时鹿力喜也站起来,挡在点灯人的前面,“母上,先别冲动,好像不止两个人。”
石屋没有门,它在大洪水席卷元城的那年,已经不知道被冲到了哪里去。
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最后,停在了石屋的门口。
空荡荡的门前出现了三个人影,为首的是一个女人,她留着一头短发,干净、利落,腰旁配着一把刀,外加一把口径极大的长枪。身上穿得很少,整个腰腹都露在外面,像是不怕冷一般,丝毫没有打颤的迹象。
古古看着这个女人,只觉得陌生。然而,她身边的点灯人和鹿力喜却是沉默着,两人的表情多少有些异样。
门前的女人走上来前来,突然,毕恭毕敬在他们前面跪下,面朝石地。
“母上,您虔诚的儿女夏未信,现在回来了。”短发的女人说道。
古古一愣,这个人也称呼点灯人为母上,难道对方也是元城的人……?
点灯人没出什么动静,反而是一旁的鹿力喜说话了,“啊,你姓夏?那个黄王亲领的武士家族?”
“是的。”夏未信抬头,看了鹿力喜一眼,说道,“我没见过你,但看你的衣装,应该是科研部门的人。”
“对,我是。”鹿力喜说,像是见到了老熟人一般,他推了一把眼镜,忙不迭自我介绍起来。“唉,没见过我也正常,我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操作员罢了……”
夏未信扫视了一番,对点灯人说道:“母上,您还在将冰眠人逐一唤醒,是吗?还在进行黄王留给您的……他未竟的事业。”
点灯人的模样染上些潇洒的意味,“当然了,再给我个十几年,我差不多就能完成那小子的遗愿了吧。”
夏未信一笑,不知道她为何而笑,“他信任您。”
点灯人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自豪,“当然了。”
这时候,夏未信身后的一个身影动了动,走到了前面来。
那是个年轻女人,看模样大概二十岁左右,她目光落在最为苍都的女人身上,朝夏未信问道:“她就是你说的母上?”
夏未信没有理会这个冒然打断谈话的女人,而是继续和点灯人交谈,“母上,有人正在等您,还请随我来一趟。”
点灯人皱眉,问:“谁?”
夏未信道:“您和黄王的女儿。”
话音刚落,点灯人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她回来了?”
夏未信道:“是的。”
点灯人的模样有些犹豫,“这个时候回来,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古古不禁讶异。
点灯人和黄王的女儿?据传闻,黄王一生只娶过一个妻子,也只与她一人有过子嗣。
点灯人……黄王……
莫非,点灯人其实是——
古古向点灯人投去视线,有些恍然大悟。
对了,她怎么没想到。鹿力喜管点灯人叫母上,所以自己就跟着叫了起来。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要这么称呼她,起初只以为对方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可现在想来,元城里面还有什么人能配得上这个称呼?那就只有……
古古盯着点灯人,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母上,您就是……黄王的妻子,黎涵挚?”
点灯人看向古古,挑起一根眉毛,有些好笑地道:“怎么了,小丫头,和我一起待了这么多天了,你现在才知道?”
另一边,鹿力喜也是满脸惊讶,“啊?小古,我以为你知道。”
“你们都没告诉我……”古古有些呆愣,看看鹿力喜,又看看点灯人,“您、您居然还活着……”
点灯人哼笑,面朝着空气扬起头,道:“呦,这是盼着我死呢。”
“不、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古古连连摇头,否定道。
这时候,夏未信身边那个年轻女人往前走了几步,她一身精薄的铠甲,腰侧挂着一把□□,模样有些兴奋,长睫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既然你是母亲的母亲,那我应该称呼你为姥姥,这没错吧?”
点灯人黎涵挚盯着眼前这个女人,说道:“你是谁?”
“我名叫黎梦。”女人说道,笑颜如花,“是我母亲黎礼的女儿。”
她说完,石屋内陷入了持久的寂静。
古古盯着这个女人,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从她的心底升了起来。
她刚才说什么?这个笑起来十足可爱的女孩,说她自己是……黎礼的女儿?
那个占领了血皑,摧毁了甾染的女人……这个笑容甜美、声音悦耳的女孩,是她的女儿?
古古来回看着黎梦和黎涵挚,直到现在,她突然在她们的脸上看出了一种只属于血缘的、极其相似的地方。
“黎礼……”黎涵挚念叨着这个名字,她朝夏未信看过去,确认道,“这叫黎梦的没点规矩的小姑娘说的人是谁?黎礼……黎礼就是黄礼吗?”
夏未信毕恭毕敬地回答,“是的。您与黄王的女儿黄礼,在离开元城之后,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而沿用了您的姓氏。毕竟……黄王的血脉流落在外,如再沿用黄姓,还是太容易招来祸端了。”
“仅仅是因为一个姓氏?”黎涵挚问。
“是。”夏未信答,“您还记得李琳吗?就是那位一直辅佐黄王的女名将,她的后代李尘书为了吸引注意、掩护黄王血脉,改名为黄昔寒。而在他改用这个名字的仅第二年,人就疯了。”
“……”
“是有人对他做了什么,母上。”夏未信说,声音放轻了,“我们依然在被监视着。”
“……看来是这样。”黎涵挚思考了片刻,有些感慨地说道。然而,下一刻,她的视线倏然朝古古刺来,像是一把寒刀,声音也犹如冬雪一样凛冽,“小丫头,你之前提到的‘黎礼’,指的就是我的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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