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靠在圆柱上的男人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说道:“……原来是为了这种事。”
“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毕竟你会一遍遍经历死亡。”白熠说道,“不过这里的人都会陪着你,包括我,葛马,夏未信,还有元城中尚未醒来的人们。”
“我知道了。”杜光欧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这么重要的事,一开始告诉我不就好了。我会配合的。”
白熠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对面的人。
……果然太不对劲了。
现在的杜光欧理应知晓回溯力的风险,他没少在这个能力上吃亏。
让所有人来来回回死去的这种做法,稍有不甚就会酿成大祸。
会有人在这个过程中死去也说不定……可能是白熠自己,可能是尚在昏迷中的夏未信,也有可能是身处元城中的其他一些人。
可杜光欧连一点迟疑的反应都没有。就算他白熠死不死杜光欧已经不在乎了,可是夏未信呢?那个人可是夏潜的义姐。杜光欧从暗道进来的时候肯定看到她了,难道他连这个有所亏欠的女人都不在乎了吗?
让他动用回溯力完成这么危险的试验,他想也不想就这么答应了?
周围安静了下来,两人在等待葛马的归来。白熠脑袋里全是些乱麻一样的想法,这让他觉得气氛有些低沉。
而就是在这寂然的氛围之中,突然,暗道的方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有什么人穿过黄王圣像的脚下,朝圣殿的方向而来。
两人有些警觉地看过去,只见暗道尽头,那残破的木门中冲出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浑身浴血的女人,盔甲破烂不堪,胸口因喘息而大幅度地起伏着。
看到来人,白熠有些惊讶。
那是前不久与夏未信一起去找点灯人,但迟迟没有归来的黎梦。
她定定站在暗道的门口,手似乎烂了,垂在身体的一侧,腹部带着一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身上的血都凝固了一般,不再向外流。
女人盯着圣殿中的景象,地上是七零八落倒地的几个尸体,其中就有她的母亲。黎梦的表情顿时狰狞得可怕,声音嘶哑地吼道:“是谁做的!!”
她的嗓子像是被刀割了一般,听上去不像是一个女人,也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像是某种垂垂老矣的悲怆生物。
没有人回答她,在场的两人都对她的突然到来感到意外。
黎梦的目光锁定在了倒地的女人身上,疯了一般,眼睛猩红,当即冲向她的母亲。
她一下子扑在黎礼的身边,将昏迷的点灯人拨开,就仿佛老人是什么病瘟一般。
“母亲,母亲!”黎梦摇晃着黎礼的肩膀,然而,那个冷若冰霜的女人,那个本来就没有给予女儿多少注视的女人,此刻也没有回应她的呼唤。
“母亲……”黎梦摇晃了一阵子,而后,声音和动作都渐渐弱了下去。她沉寂了一阵子,而后问道,“谁,是谁做的?”
黎梦的目光刺了过来,像是一把带血的匕首,那里面深藏的扭曲与怨恨,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站起来,像是厉鬼,仿佛她身上的血不是自己的,而是来自其他的什么人。
她两手空空,像是赶来这里之前没有做任何的准备一般,未携任何武器,也没有任何防身的东西。
黎梦便是如此站在他们的身前,然而,她的模样依然让人不寒而栗。让人不禁怀疑,黎礼是不是对自己的女儿也进行过什么非人的改造,才让她变成了这幅好斗的模样。
但是,白熠知道,没有,黎礼并没有对黎梦做过什么,女孩这么地痴迷战争、贪恋战斗,完全是她自己的个性使然。
可以毫不怀疑地说,黎礼根本不在乎这个女儿,不在乎这个和杜义共同诞生的血脉。母亲不曾给予女儿多少关注,也很少在她身上寄托什么期望,只是因为她身上起码留着自己一半的血,而把她留在身边。
白熠曾经听闻,黎礼打算让黎梦接手血皑城。那个女人未曾想过要把这个和杜义的女儿带回元城,元城的一切,都和这个所谓有着一半肮脏血脉的女儿没有瓜葛。
或许,就是因为期望过少,投来的视线过少,黎梦才一直不肯离开母亲的身边,除非,什么时候,她在她那里得到了肯定,终于能够解开这个心结,而后,才有了向外奔腾的底气。
但是,现如今,这些都没法实现了。
地上的女人冷若冰霜,这是字面意义上的含义。
而黎梦的眼神很冷,身体估计也很冷,她看了眼杜光欧腰侧的剑,看到了那剑上新染不久的血,而后,她扯着那嘶哑的嗓子,说道:“哥哥,是你。”
杜光欧盯着黎梦,不回应,只是解下身侧的剑。
白熠在暗中准备好了枪支,以便在需要的时候及时支援杜光欧。
他们都知道黎梦是怎样的一个疯子。
下一瞬间,疯子开始行动了。
她手上什么都没有,一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然而,这似乎并不能打消女人进攻的念头。她扑上来,身影矫捷,像是一种古老的野生物种,浑身的肌肉爆裂,引发出巨大的力量。
杜光欧脚步略往后撤,转手向上抵剑,封住了对方的进攻路线。然而,对面的身影一闪,一个折腰便瞄准了杜光欧的下膛。
她以手做刀,突刺而来。那迅猛的力道,几乎像是要把杜光欧的腰腹徒手穿刺一般。
具体能不能做到,谁也不知道,因为杜光欧一个侧身躲开了,没有硬生生承受下这看起来就不轻的一击。
黎梦没有给她一点喘息的间隙,紧逼上去,肘击紧随而至。
杜光欧以剑格挡,剑身一转,又以剑为进,锋芒朝黎梦的肩颈削去。
可女人却是没有躲避,就那么径直冲上去,用她已经溃烂得不成形状的右手直接接住了杜光欧的剑光。而后,完好的左手向前那么一捞,直逼男人的脸庞而去。
杜光欧亦是没有闪躲,让对方摸到了自己的下巴,它顿时破了一层皮,留下了两道划痕,开始往外渗血。
此刻,两人距离极近,杜光欧瞅准了这个空隙,一下子擒住对方,剑刃卡在咽喉,双手反剪在后。
“呃啊啊……!”黎梦发出愤怒的低吼,在杜光欧的控制下挣动。
另一边,白熠蹲了下来,稳住自己的身形,给手中的武器上膛。
必须谨慎行事。在他的印象里,杜光欧并不是他妹妹的对手,两人的能力不在一个水平上,虽然杜光欧有回溯力傍身,而且黎梦现在看起来伤痕累累,但保险总是多一层为好。
这么想着,他搭枪瞄准了那个被控制住的女人。
虽然枪法不好,但打中了杜光欧也没事,反正对方能无限次地复活。
黎梦看到了白熠的动作,显然她知道这东西的威力,开始拼命挣扎了起来。
“白熠,别开枪。”杜光欧开口道,转而又对被他压制的黎梦说,“我不想杀你。”
白熠没有听从对方的指示,但黎梦却好像因为这句话冷静下来一些。她仰起满是鲜血的脸庞,看向与自己有着一半血脉关系的哥哥。
“为什么要这么对母亲。”黎梦质问道,她没有刚才那么冲动,甚至声音里都有一丝楚楚可怜的意味,“母亲从来没想过要杀你,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杜光欧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黎梦。
他不回应,黎梦继续自说自话,“我一直把你当成家人,哥哥,即使你身体里一半留着那杜义的肮脏血脉,另一半又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我也把你当成真正的家人。”
“……”
“然而你……却做了这些……”黎梦几乎有些哽咽,她低下头去,痛苦地闭上眼睛。下一刻,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她猛然抬起头来,眼神雪亮,再度对杜光欧说道,“哥哥,放开我吧,让我杀了你,这样你的罪孽就消弭了。我不会让你孤单,你死后我也会自尽,我们一起去陪母亲。”
听到这里,突然,杜光欧有些瘆人地笑了起来,“哈哈……”
黎梦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笑,跟着也露出了一个惨兮兮的笑容,“哥哥,你答应我吗?”
“从前觉得你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附庸,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的生命已然十足单调,那么,你则是比他们更枯燥乏味的东西……”杜光欧一把抓住黎梦的头颅,睁大了眼睛盯着她,眼里是凶煞的光,“但现在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黎梦,你这个个体实在太有意思了……!”
“有意思?”黎梦重复道,像是已经混乱了一般,她再度向兄长询问,“哥哥也觉得我的提议很有趣,对不对?”
“啊,是啊,真是太有趣了。”
“那就松开我吧。”黎梦声音天真地说道,“我来送你上路。”
“好啊,马上我就放开你。”
“我会让你没有痛苦地闭上眼睛的,哥哥。”
“马上,黎梦。别急,马上……”
白熠神情复杂地听完这对兄妹之间的谈话,他总觉得这两个人的精神都不太正常。
本来黎梦就是个疯子,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可是杜光欧也跟着不管不顾似的疯了起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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