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欧道:“我听人说,有人邀请贵族去参加城主葬礼。”
黎梦眉头一皱,“没听说这种事啊,前一阵父亲还要我进城去商讨后续计划呢。”
杜光欧一听,坚起了耳朵,“后续计划?”
“嗯,总攻的日子已经定了,其实,这次来我也是为了来通知你这件事。”黎梦道。
听到这里,杜光欧陡然精神起来,问道:“什么时候?”
“两个月后。”
闻言,杜光欧脑内飞快地思索,“……那么,我出兵到达的时间,也是两个月后。”
“正是。”黎梦道,她回到杜光欧身边,目光倍显热烈地注视着他,“哥哥,你很关键。”
杜光欧不明所以,回望自己的小妹。
黎梦道:“我离开邯泪来找你时,血皑城内的编排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如今,城中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大将军已在各处设立埋伏。想要把那些复权派引诱出来、一网打尽,我们需要一个足够肥的诱饵……”
说到这里,黎梦起身,又开始向四周观望,寻找下一个可以投掷的器物。
而屏风前,杜光欧也不由陷入了沉思。一下子得知了太多信息,他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黎梦说最近入城见过父亲,所以,父亲肯定还活着。杜光欧不认为是克拉娜传递了错误信息,只能认为,葬礼是父亲为了迷惑复权派而想出的把戏。信中说,葬礼只邀请贵族,一定是因为父亲觉得贵族之中有鬼,所以想要引蛇出洞。没错,一定是这样,他们早就知道复权派已经深入了血皑内部,贵族中想必也有敌方的暗细,这些人为了得知杜义是不真的死了,肯定会受邀出席,父亲一定是想借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是的,一定是这样,这样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另一方面,原本他与陈志将军已经有了近日发兵的打算,但现在,黎梦带来了父亲的总攻计划,这样,他们就不可能再以之前的发兵时间去推进,必须重新谋划。
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就要……
突然,一声巨响打断了杜光欧的思绪,声音之大,使他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黎梦竟是连挂在窗边的帷幕也扯下来,连窗框也不放过,屋内让她搅得一片杂乱。
此刻,她兴奋地看着杜光欧,不知为何,那眼神有一种杀戮的**。
“哥哥,那个诱饵就是你!”
她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战争非常激动,拽下帘幕,撕扯遍地,却无法释放她的激情。她贴近杜光欧,按捺不住眼底的亢奋,说道:“七月十五,月圆之夜,你来邯泪与我汇合。汇合后,我等当即向血皑出兵。那时,会有一帮贵族出城,南边的城门必然打开,那便是你进城的时机。”
黎梦越说越激动,抓住杜光欧的一只手,与他道:“进城之后,无论看到什么,不要理会,笔直往王城进发,没有人会拦你。等你攻破了王城城门,拿起父亲的权杖,复权派首领见到王城沦陷、城主败落,必会趁乱出现,与你争夺王权。那时候,大将军会发动奇袭,将他们彻底击溃!”
咚咚咚!
就在这时,敲门声再度响起。
“殿下,您真的没事吗?”又是陈志的声音。
杜光欧深吸了口气,接连的惊吓让他的身体都僵硬了。他以外部能听到的声音回答,“无碍,你们不要进来。”
受到外部干扰,黎梦的热情冷却下来几许,她复又握着杜光欧的手,说道:“哥哥,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这很重要,一步也不能出错。”
杜光欧复述道:“你是说,两个月后的七月十五晚,要我去邯泪与你汇合,随后迅速出兵,进攻血皑。届时,南城门因贵族出行,必然敞开,而我军进入血皑后,直逼王城,攻入其中,夺出城主权杖,佯装篡位。再之后,只需等复权派现身,我们再接应大将军就可以了。”
“没错,就是这样。”黎梦肯定道。
杜光欧心有疑虑,“当真能这么顺利?如果遇到了意外情况——”
“不会遇到任何意外的。”黎梦打断他,说,“哥哥,相信我。父亲、母亲与大将军已经密谋这个计划很久了,路已经为你铺好,万无一失。”
“……好吧。”
黎梦看了眼屋外,从门缝中间,能看到外面把守的人影。她转回头来,垂下目光,当中出现了一丝依恋,“我好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你要走了吗?”杜光欧问。
“嗯。邯泪那边还有事要我处理,我不能久留。”她注视着自己的二哥,将他零碎的鬓发别到耳后,笑着说,“你还是喜欢梳一个这么没精打采的低马尾。”
“习惯了。”杜光欧道。
当今年代,因为天气严寒,人们普遍蓄一头长发。尤其是需要长期在外的人,更是仰仗一层厚发守住宝贵的体温。另外,出行需要戴帽,短发不易定型,经常被帽子压得奇形怪状,不如长发方便,这也是人们出于对体面的需要而做出的权衡。
董莉莉就留着一头长发,加之天然的大波浪卷,显得头发像羊毛一样蓬松,相当暖和。但她总是不扎起来,这就导致需要频繁地打理。在杜光欧的印象里,他们远征时,董莉莉为了保证头发不会变成鸟窝,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梳头,晚上最后一件事也是梳头,吃饭时也不忘了整理,路上但凡能腾出手,就见她在捋自己的头发。从早到晚,没日没夜。队员们劝过她,没用,她说她不嫌麻烦,就是喜欢披着,并称这样很暖和。
反观此刻在眼前的黎梦,她的秀发便梳了起来,盘成一个利落的髻,也方便穿戴皮胄。她长相甜美,头发一盘,又显得有些英气。平日里,无需征战时,她习惯把上半部分头发盘起来,下半披在身后。黎梦曾对他解释,说这个发型是公主发的一种,问他相比其他发型,哪个更端庄。但是杜光欧在这方面一窍不通,只能夸都好看。
在当下,没几个人剪短发,也就只有像那个逃跑了的红头发异类,才会把头发剃短。印象里,他那头红毛就没理顺过,导致他整个人都是一副乱糟糟的模样,与整洁搭不上边。
说到这里,杜光遗也总是一头短发,但与葛马不同,他的发型就整洁多了。想要维持整洁,平日里少不了打理。杜光欧到现在不知道兄长是怎么想的,认定他是出于身份的需要,才维持着那套一看就很繁琐的造型。不过,效果也确实达到了,他兄长往那里一站,就让人联想到几个词:冰洁,宽和,高远。
宛若神祇。
……不,什么神祇。
他只是个普通人罢了,需要保护的,会死的普通人。
杜光欧揉了一把脸,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他听到黎梦轻笑,“我来替你梳个高马尾吧。”
闻言,杜光欧抗议,“别了,不方便戴帽子。”
黎梦一把抓过他的马尾,皮笑肉不笑,“你没得选。”
“……”杜光欧被她拽得头一歪,却也没什么脾气。从善如流地转身,防止她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头皮扯下来。
……这不是夸张的说法。
能有什么办法,自家小妹想做的,他都会容许。
黎梦在杜光欧身后说道:“给你梳完头,我就走了。这里有没有后门?”
“侧房里面有一条路,我能帮你拖延些时间。”
解开发绳,指尖穿过发丝,轻柔地理顺长发。因为方才城外的打斗,杜光欧的头发沾着灰尘,黎梦耐心地清理着,说道:“不用担心我,我之前我就想好了回去的路线。只不过,这次回去之后,我不会再来了,我们被看得很紧,下次见面,就是在邯泪了。”
杜光欧道:“这段时间,你也要多加小心。有什么不对,随时到我这里来。”
“嗯,知道。”黎梦应道。
黎梦的手法很温和,除了最开始拽他马尾的那一下。
她的手让杜光欧想起母亲。印象里,母亲黎礼总是很忙,他没听过她讲睡前故事,也从未拥有过多少陪伴,黎礼总是在重要场合才出现,比如家族聚会、公众活动,也只有在这些时候,她才会亲自打理儿子们的仪容,有那么极少的一两次,她会为他梳束长发。
越是稀少,就越是记忆犹新。
父母对他的关怀,虽然满盈,但又那么稀缺。
过了一阵,头顶上的忙碌终于结束了。黎梦拍了拍杜光欧的肩,让他转过身来。
他调过来身子,黎梦见了,露出满意的表情,欣赏着自己的成果,“果然精神多了!”
杜光欧晃了晃脑袋,有点不适应,没有头发的遮掩,总感觉后脖颈凉飕飕的。
“好了,我也该走了。”黎梦说。
见她要离去,杜光欧问道:“还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黎梦沉吟一声,道:“需要你倒下。”
还没等杜光欧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见黎梦朝他扑过来,一把把他推到。
墙角的桌台七零八落,杜光欧砸上去,倒也不怎么痛,就是制造了一阵很大的声响。
“走咯~”黎梦对他说,身影灵巧一闪,消失在了侧房。
杜光欧躺在桌台的残骸里,伸手,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刚编好的束发。黎梦的系法精巧复杂,他不会拆,只好整个拽下来,薅断了好几根头发。解开了束缚,长发散落半身,凌乱不堪,倒像是在打斗中无意弄散的。
他盯着那发绳,看了好一阵,时间差不多了,他将它扔到一旁。
温情总是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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