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欧大声喊道:“陈志!”
他话音刚落,不消片刻,陈将军推门而入。看到二王子倒地不起,身形凌乱,他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杜光欧指着侧房,怒发冲冠,“她跑了。”
“来人,追!”陈志下令道。他说完,又要去扶杜光欧。
“不要管我,把她给我抓回来,不能让她带着这里的情报回去!”杜光欧吼道。
“是!”陈志应道。
士兵分头行动,一群人进侧房追击,一群人从正门离开,陈将军也跟在后面走了。
等人都走没了,杜光欧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此刻,屋内空空荡荡,只剩遍地狼籍。
他侧立着,半晌,突兀地说道:“白熠,你都听到了。”
他话语刚落,一个人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早在黎梦被押送进营房之前,他便在那里了。
杜光欧对他道:“当下情势如此,我们应该做什么,清晰可见。”
白熠走到屋内正中,打量了一番,像是在观赏这一地残骸。
“是啊,没想到,黎梦突然到来,不仅为我们添加了助力,还点明了将来的方向。”
“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我们要继续操练兵马。冲车的制作不能停下,万一遇到意外情况,城门不开,它就是确保计划顺利进行的保障。”杜光欧道。
“是,这是最为稳妥的。”白熠赞同。
“如何隐蔽地行进也是一个问题,好在,从这里到邯泪的路线有一条山脉遮挡,血皑城不会发现我们。但是,从邯泪镇再到血皑的那段距离,却是一片旷野,如果找不到隐藏身形的方法,只能选择在夜间冲锋。”
“你说的没错。”白熠道。
“小梦说城内的居民生活并未受到干扰,那么,也就代表,我们入城之后要多加小心,不能伤害到平民。琉城士兵的规范亟待强化,这次作战中,弓手不听命令放箭,我还没问过陈志是什么原因。不过,等到攻入血皑城时,他们必须已然是一只纪律严明的军队。”
“陈将军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是血皑军队出身,对于军规这方面,想必要比我们严苛。”白熠道。
听到这里,杜光欧皱起了眉,凝视着对方,问:“你就没什么看法吗?”
白熠一愣,没理解他的意思似的,“什么?”
“刚才都是我的想法,你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杜光欧道。
素来,这种情况下,白熠才是那个滔滔不绝的人。他的想法很多,计谋也很多,总是能出其不意,提出些让人眼前一亮的精妙计策。
然而刚才,他却只一味赞同杜光欧,仿佛没有自己的主见。
这不像白熠。
白熠捏着下巴,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不,我觉得你的那些想法都没有问题,我只是在想其他事。”
“什么事?”
“我只是觉得……你刚想出兵,黎梦就来了,这有点太巧了。”
“巧不是挺好,如果不是她来,我们就会一无知地进军,产生怎样的后果都不一定。”
白熠的模样有些焦燥,眉头紧锁,来回走动。
“你又在想什么?”杜光欧问他。
“我想不明白。”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白熠突然不走了,往营房正中一站,盯着屏风前的人,“……光欧,如果我说这场会面是复权派促成的,你信吗?”
杜光欧眼睛徒然一睁,“怎么可能。”
“我怀疑她身边出谋划策的人有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
“表面上,你妹妹这次攻城是为了讨伐你,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血皑女骑率领的都是鹿骑兵,但是他们的战骑却在这次攻城战中没有出现,失去战鹿的骑兵战力大打折扣,那帮士兵从邯泪步行二十多天来攻琉城,怎么看都是来送死。她的骑兵队失去战力,这是变相削减了以你父亲为首的杜家势力,怎么看,结果都对复权派有利。”
听到这里,杜光欧不由陷入了沉思。
的确,白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刚才和黎梦交谈的时候,她就好像完全不在乎那些骑兵的死活一样,可那些士兵跟着她出生入死,她对他们不会那么无情。这怎么想都不对劲。
白熠来到屏风前,往杜光欧身前的桌面上一坐,“光欧,我们必须十分小心。复权派在黎梦的身边有眼线,在我们的身边也一定有。”
杜光欧抬头,“可是,大典那天早上,我们不是已经将琉城里的复权派一网打尽了吗?”
“不能保证没有残党。”白熠道。下一刻,他笃信地道,“不,一定还有残党。”
“为什么这么肯定?”杜光欧问。
“因为我们收到的自相矛盾的消息太多了,很难不去想是不是有人故意制造混乱,迷惑我们的视听。”
杜光欧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看,光欧……从我们进内城、见夏未信开始,就在持续接收到有关血皑城内的消息。到现在为止,我们得到了五个人的口信——夏未信,我的亲信,葛马,克拉娜,以及黎梦。”白熠捏起拳头,一根根掰开手指,刚好五根,一掌。他点了点无名指和小指,说道:“其中,我们能完全信任的,只有克拉娜和黎梦。但最能相信的是黎梦,因为只有她是当面和你交谈。”
“的确是这样。”
“将这一切都以黎梦所说为基准的话……听她的意思,你父亲必然还在城中当权,而她又说城内风平浪静,这就代表居民的生活照常,没有大的变动。
“那么,夏未信说血皑城政权早已更替,我们可以认定她在虚张声势。
“我的亲信和黎梦说法一致,可以信任。
“而葛马说城内肃静,居民闭门不出。这与你妹妹所言不符,因此判定他在说谎。
“克拉娜则在信中写,她受邀参加老城主的葬礼,这也传递了错误的信息。”
听到这里,杜光欧道:“我不觉得嫂子会传递错误信息,可能葬礼是假,是父亲自导自演,为了掩人耳目。”
“那就假定是这样。”白熠道,“但是,光欧,你不觉得有点不对劲吗?我不觉得会有这么多人同时骗我们。”
“这么捋下来,只有夏未信和葛马说了谎。”杜光欧说。
“我就是不相信这两个人会骗我们。”白熠道。
这话一出,杜光欧不由语塞,“你什么……你相信这两个……”
“葛马不敢骗我。”白熠笃定地道。
“你有什么信心这么说?”
“记得吗,夫人给我的信是他带回来的。”
“那又如何?”
白熠:“葛马虽然有点大大咧咧的,但是他不傻。在他的视角中,克拉娜给我的信里一定交待了血皑城中的近况。基于这个认知,他不可能说谎。如果他说谎,导致他的口供和信中内容对不上,我们就会对他起疑。你觉得,他会蠢到连这一层都想不到吗?”
“你的意思是,他如果是复权派,一定会实话实说,和其它人一样描述血皑城中风平浪静的景象,不让我们对他产生怀疑?”
“他不是复权派,他就是个满世界跑的信差,何苦说谎让我们对他产生疑心。”
“……但是,他描述的那幅严峻景象又怎么解释?根本没人看到他所说的百家闭门不出的场景。”杜光欧说。
“的确是这样。”白熠道,“所以,这是第一个矛盾的地方。”
杜光欧转念一问:“那夏未信呢?你又为什么相信那个女人?”
“哦,她啊。”白熠轻松地说,仿佛都没怎么思考似的,“是我的直觉。”
杜光欧脸色黑了几许,“你能不能严肃点。”
“我很严肃。我就是不认为她在说谎。”
“那你是赞同她的说法,也认为血皑城中的政权已经不在我父亲手中了?”
“不,我不那么想。”白熠道。
“可那女人就是这么说的。”
“是啊……”白熠叹息一声,道,“这就是第二个矛盾的地方了。”
“因为这两处矛盾的存在,所以你认为是有复权派在其中掺合,混淆我们的视听?”杜光欧问。
“就是这样。他们一定知道我们向血皑城派出过探报,于是便在其中作梗。”
“……”杜光欧不由再度陷入思考。
看来,他们当下的一举一动依然有可能在监视之下,就算已经临近总攻的时间点,也必须在这最后关头小心行事。
白熠道:“不过,多想无益,事实如何,还是要去血皑城中一见才知。”
说到这里,没什么进一步的结论,两人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
营房外断续地传来士兵的呼喊声,针对黎梦的抓捕还在继续,不过,听他们焦急的喊叫,估计还是没什么收获。
白熠起身走到门旁,靠在门框上,斜眼看着外面的景象。
当下是五月,正是初夏,然而,天空却下着碎雪,而且,这看上去并不像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有人牵着一头载货的驯鹿,走在这漫天白雪中,路过他们所在的营房。
杜光欧的一只手拄在自己下巴上,他盯着那敦厚老实的生物,看它慢悠悠走在石板路上。
突然,他双眼蓦然一睁。
“喂,白熠。”
“嗯?”
“你刚才是不是说你认定葛马不是复权派。”
“好像是这么说过。”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
“最开始我就没怀疑人家,那兄弟一直都挺值得信赖的。”
杜光欧紧绷着脸,盯着自己的发小,“拿到嫂子信的那天,我让你想办法除掉葛马,但是最后却被他逃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白熠的背影一僵。
“白熠,难道是你把他放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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