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一起上过课来着。当年,他要去邯泪,而我要去远征,我俩都需要上野外生存课,就在课堂上认识了。”
“哦,那堂你难得能坐满整个课时的课。”
过去,董莉莉翘课比谁都狠,老师后来习惯了,到了她的名字基本跳过不点,也不问那空荡荡座位上的人去了哪。
董莉莉似乎也知道自己行为有不当之处,模样有些难为情,“干嘛,我也没有很……哎呀,虽然有点对不起老师,但我的时间也很宝贵呀!”
杜光欧轻笑一声,“你做得没错。”
“你不是在讥讽我吧?”
“我哪敢。”
在董莉莉的带路下,他们在一辆木车上找到了白熠。那人正倒在车厢里,车门大开,一条腿伸在外面,呼呼大睡。
杜光欧踢了一脚他的小腿,“喂,醒醒。”
白熠咂咂嘴,囫囵地说:“唔……嗯?不了,我吃不下了,娜娜……”
杜光欧面部扭曲,模样嫌弃,他又踹了白熠一脚,“恶心!你说什么梦话呢?”
白熠悠悠转醒,打了个哈欠,从车里探出头来,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怎么了……要发兵了?”
“还没。”杜光欧答。
“那过来干嘛?”白熠问。
“看看你还活着没。”杜光欧毫不客气地回答。
白熠躺回车厢,一副懒散的模样,“死了会有人去通知你的。”
董莉莉换上柔软的声线,楚楚动人道:“熠大哥,光欧只是很担心你。”
这声音一出,杜光欧出了一身鸡婆疙瘩,后牙都感觉要酸倒了,“别——”
与此同时,车厢里传来白熠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吐了,“唔呕……”
“哈哈……”董莉莉在一旁笑得开心。
杜光欧叉着腰,吸了一口冷气,这才感觉身体里舒畅几许。顿了顿,他说起正事,“听到号角声,军队就会出发。到时候,你们好好待在这里,若是遇到什么意外情况,直接逃回邯泪,保障自身安全为先。”
“知道,我和夜明会照顾好熠大哥的。”董莉莉道。
白熠躺在车厢中,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挥舞,“在下不才,有劳二位了。”
“嗯。如果顺利的话,战后会有人来接你们。进城之后,来王城见我,让我知道你们还平安。”杜光欧道。
“好。”董莉莉应道。
那之后,杜光欧把军粮给黎梦送了回去,又回来和几人聊了半夜的话。再后来,杜光欧靠在董莉莉旁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刚微明,他与董莉莉依然依偎在一起,她还沉睡着,神情放松,呼吸平稳,睫毛一眨一眨,让人想到画本上那种翩跹的蝴蝶。
杜光欧不由自主地注视着她的脸颊,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咳嗽声将他的神志唤回来。
“咳咳。”发出动静的正是白熠,他已经醒了,坐在车门旁,微笑看着两人,“我什么时候能有侄子?”
杜光欧呲他,“管好你自己的事。”
董莉莉扭了扭身子,像是在寻找舒适的姿势,她呢喃两句,看样子还未醒来。杜光欧便坐在原地,继续当她的靠枕。
“唉,要是光遗有孩子就好了。”白熠突然感慨,“也不见他喜欢过什么人。”
杜光欧回忆了一番,记忆给他带来不一样的答案,“他好像有过喜欢的人,是个红头发的女人。”
白熠像是来了兴致,眼睛中闪着好奇的光芒,“红头发?西边来的?”
“应该是。”
“长得好看吗?”
“我没见过,只是听他提起过。那人似乎是别城的公主,只是经过血皑,未作久留。”
白熠换上一脸悲情,夸张地叹道:“啊……一见钟情,无疾而终。”
董莉莉轻哼了一声,像是被白熠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并未对从杜光欧身上醒来这件事表示出意外。她眼神迷茫,嘀咕着,“咦,我怎么……睡着了……”
白熠笑着说:“是不是太累了。”
董莉莉脸上是解不开的困倦,字都黏在一起,“可能是……”
杜光欧道:“去吃点东西吧,我要回前方看看情况。”
“再见,队长……”董莉莉下意识说,可能是做了曾经的梦,还停留在漫天风雪中,才叫错了眼前的人。渐渐地,她眼神清明起来,“啊不,光欧……”
杜光欧将她的有些散乱的鬓发别在耳后,没说什么,“走了。”
整只队伍在清晨中苏醒,血皑的号角声没有响起,他们仍然在等待。
杜光欧与前方的陈志等人汇合,陈志下令让部队编排,随时准备进军。
白日已至,那只贵族随时可能出城。
果不其然,在未至晌午时分,号角声在城墙上响起。
那声音仿佛冲城的号令,激起一阵令人浑身发麻的震颤。
在全军出击之前,黎梦来到了杜光欧的身侧,她握了握他的手,小声地向他嘱咐,“哥哥,记住,把父亲的权杖带出来,这是你最终的目的,也是结束这场战争的关键。”
众人归位,将军下令突袭,士兵高呼胜利,涌出了他们藏身的黄守之森。远处,那座立于盆地中的富饶城池,就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为首的鹿骑兵向城门冲去,南门越来越近,在奔跑的过程中,他们什么念头也没有,力量在爆发,体力在枯竭,但是势头在上涨,无论身体发出怎样的信号,士兵们只有一个念头:进城!
很快,骑兵队抵达了血皑城下,与那只出城的贵族打了个照面。陈志呵斥让他们让开,贵族见来者不善,纷纷让出了道路。
杜光欧抬起仰望,发觉城墙上没有哨兵,城门口也没人把守,这有些不太寻常。但往黎梦的方向看去,只见她神色如常。杜光欧因此断定南门已经打点过了,只为了让他们毫无阻碍冲进王城。
鹿骑兵通过了城门口,面前,一条直通王成的大道出现在他们眼前,这条路杜光欧再熟悉不过,许多次远征归来,他都是在这条路上被人欢请进城。
而在这条大道的终点上,一群高起的堡垒矗立在城墙之后,那里便是王城,也是他的家。
来到这条路上,杜光欧感到一阵恍惚,他真的很久没有回来了,路两边建起了陌生的建筑,街道上空无一人,落雪覆在住宅的屋顶,将这座城市染成一片纯白。
“殿下,请勿犹疑,我们必须速速入城去!”陈志对他道。
通往王城的大道笔直、宽敞,空空荡荡,目标就在眼前。
杜光欧驱动驯鹿,让它疾驰起来,没空再等后方那些步兵,他要快速入城。
离王城越来越近了,一条街区又一条街区,一条环道接着一条环道,鹿蹄踏破大理石所铺陈的路面,将行者带回他的故乡。
马上,他们就能抵达最中心的堡垒。
快了,所有的误解都将冰消雪融,所有那些悲怨都终有报偿。
只要进到那王城中去,拿出父亲的权杖——
“殿下!!”
就在此刻,陈志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声嘶力竭。
杜光欧听到咻的一声,像利刃刺破空气,由远及近,朝他而来。
下一瞬间,他的视野一晃,有什么东西刺中他的脖子,力道之大,竟将他生生掀翻下了坐骑。
杜光欧滚落在地上,视野转了几圈,最终停在白芒的天际之上。
混乱的蹄声停在他的附近,人们围在他的身旁,遮住了他眼前那片惨淡的天空。
有士兵发出警戒的喊声,“敌袭!注意埋伏!!”
杜光欧仰躺在地,脑海里混沌一片,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是死亡的前奏。身体受到了巨大的创伤,意识不听他的使唤,它们在死亡面前畏惧不已。
杜光欧缓慢地朝下转头,他看到一支利箭插在自己的侧颈,它穿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也无法说话。
黎梦从战鹿上一跃而下,扯开披风,扔掉面具,杜光欧看到她双眸通红,眼里写满了对失去的恐惧,“哥哥!”
在他愈发昏暗的视野里,他看到了屋顶上潜藏的黑影,那就是刚才放箭的人。
他们遇袭了,这条路上有埋伏。可是这和黎梦说的不一样,她不是说一切都打点好了,在他们前往王城的路上不会有任何人阻截他们吗?
那到底是谁的人,复权派,还是血皑兵?
杜光欧还想说话,让他们小心,但是他发不出声来。转念一想,就算说什么,也已经没意义了。
他的能力会抹消这一切,无论是脖颈上的血洞,还是黎梦无法止住的眼泪。
不过,还好,死的人是他。
第一个被射中,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个念头,是他这次生命中最后一个想法。
……
……
……
短暂的黑暗过后,视野回到他面前。
陈志望着他,目光急切,催促道:“殿下,我们停不得,带人入城吧!”
“等等。”杜光欧抬手阻止,眉心蹙成一团,盯着通往王城的大道,“这套路上有埋伏,情况不太对劲,为什么没有居民?”
这条萧索寂寥的街道,居然和葛马形容的一样……难不成他真的没有骗人?
“……有埋伏?”陈志疑惑,看向带着面具的黎梦,“可是,您这位线人不是说,通往王城的路上不会有人阻止我们……”
“是这样的。”黎梦压着自己的声音说,扮出了一种不属于他的嗓音,“我接到的消息无疑是这样。殿下,你怎么会觉得路上有埋伏?”
不是觉得,而是看到了,还被埋伏袭击了。但这些反驳的话,他不能说。
但他们没时间,他不能解释为什么他知道,也没时间再想其他说辞了,只能将他经历过的事情叙述,“有弓兵埋伏在第二环道的右侧屋顶上,我们得换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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