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会逞口舍之能。杜光欧想道。
他不再与对方废话,怒目而视,眼中凶光毕现,手掌暗暗紧握剑柄,他做好了拼死厮杀的准备。
这时候,妄杉偏了偏头,目光往杜光欧的身后看去,他扬起嘴角,可眉目没有笑意,眼神也是凶煞无比。
妄杉说道:“看看这是谁啊,刚提到你,你就来了。”
听他这么说,杜光欧一愣,他下意识向自己身后看去,赫然睁大了眼——
不知何时,那里竟站着个另一个内卫。他一身黑衣,身形瘦高,那正是前不久把杜光欧阻截在藏宝阁廊道上的沃风。
只是,沃风这时似乎已经没有再与他针峰相对的意思,内卫的长刀出窍,拦在杜光欧身前,将他与妄杉隔开,形成一种不容侵犯的护卫之姿。
“二殿下,黎夫人已将全部实情告知于我,之前是我冒犯了您。”沃风对他道,眼神中有无尽的歉意,“您请退后,这个人就交给我吧。”
杜光欧听明白了,他是来帮忙的。内卫对内卫,齐鼓相当。他是来把自己从无尽的死亡当中解救出来的。
血皑王室看着这个一声不响从他身后出现的黑衣内卫,心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句话他从认识沃风第一天就想说了,却一直没有说出口。
……下次有什么事能别在他背后突然出现吗!?
抛开这短暂的念头,杜光欧开口,正要对沃风说“我们一起对付他”,可是半个音都还没发,一阵风吹过他的脸颊,身旁的黑衣内卫消失了。
不,与其说是消失,不如说是被什么东西撞飞,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杜光欧寻迹看去,只见沃风飞出了十个身位之远。长刀插进地面,靠阻力让身体停下来,刀刃在地面划出了一道极长的裂痕。
另一边,复权派首领手里拿着一把银剑,在手中悠闲地拟着剑花,向沃风步步逼近。
杜光欧看到那把剑,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
他低头一看,那把原本拿在他右手的剑不知何时竟到了妄杉手中。剑被夺走,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抢我的剑!?”
闻声,妄杉歪个脑袋,颇有闲心地回答他,“二殿下见谅,我面前这个不像您那么好惹,得认真起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凄厉的黑影向妄杉袭去。一黑一红瞬间缠斗在一起,动作之快,尽是虚影。只有在那么一两个僵持的节点,偶然能看清两人的身形。
那两人的身影一会儿闪去北侧,一会儿又出现在南侧,如两团战场上的烟雾。刀光在迷雾中闪烁,剑影填满了每个隙罅。
杜光欧从未见过内卫使出全部实力的模样,曾经只觉得他们武艺超群,无论目标是怎样的对象,他们出手从不失败。他以为他们所能做到顶多是‘人’的颠峰,可看看这眼前的景象,这哪是人与人之间的战斗?
自己原还想和沃风一起对抗妄杉,可是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刚才他信誓旦旦要通过回溯力杀死的就是这种家伙?
纷乱之中,刀剑相交,尖锐的鸣声源源不断。两人仿佛正在上演一场混乱的演奏,主旋律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突如其来,一声巨响,这之后,两人拉开了距离。他们分立于两侧,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暂时看不出谁更胜一筹。
在这个歇战的间隙,妄杉笑道:“很久以前就想和你打一场了,果然很强,比我这个内卫之首还强。”
沃风神色凛然,道:“城主推举你为首,考虑的从来不是实力。”
“是吗?”
“他衡量忠心,判断我们的心性,更在乎我们的理念,而你却忘了自己的誓言。”
“听起来真遗憾,说得我有点于心不忍了。你们还没告诉老城主复权派的首领是我吧?别告诉他,不然我去扫他墓时不好说话。”
沃风没再与他多言,黑衣的内卫身形一动,下一瞬间,烟尘在战场上爆开。叮当几声锐响,烟雾散去,只见两人各执武器在较力对抗。又是一阵刀光剑影,再停下时,两人身上各自负了更重的伤。
他们总是杀人于无形,出手极快,如斩乱麻,从不将对局拖入持久战。
而这一局,也结束得很快。
地面漫起烟尘,烟尘中炸开一声巨响,两个人影一左一右甩出尘雾,双双往相反的方向飞去。
一边是沃风,他身体像是被投石车抛起,在空中划了个弧,头朝下直直摔下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慢慢停下来。他浑身衣物破烂,长刀在一半时就脱了手,叮叮啷啷蹭过地面,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另一边,妄杉的模样也狼狈至极。他被冲撞得更远,在地上翻滚着停不下来,他几次想调整身形,将剑插在地面试图减速,然而每次都失败。冲力的巨大惯性一次次掀翻他,直到他彻底爬伏在地面。
停下来后,妄杉咳嗽了两声,把插剑进地面,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而另一边,沃风还是面朝下趴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内卫的对决分出胜负了。
杜光欧见状,急忙朝沃风奔去,他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将地上的沃风翻了过来,看到对方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豁口,血在不断地往外流。内卫紧闭着眼,额头凹陷下去一块,仅剩的那支耳朵也被切成两半,身上没一处好皮。
杜光欧把手指伸到沃风的鼻下,下一刻,他的脸唰一下子白了。
沃风……没有呼吸了。怎么回事,他不是比妄杉强吗?怎么会这样。
咯哒,咚。咯哒,咚。
突然,他听到一阵诡异的脚步声接近。
杜光欧转头望去,只见妄杉从烟雾之中走出来,步伐一瘸一拐,一步是脚,一步是剑。他股下本该长着双腿的地方,现在俨然只剩一条,红白色的长衫也烂了,肋骨从腰侧的伤口突出来,喉咙在冒血,仔细看的话,他脖子上赫然开着一个血洞。
杜光欧观察他,内心不由震惊。
他这是喉咙被刺穿了?这样居然还不死吗!?
妄杉边走,边咒骂道:“居然把我弄得如此狼狈,这小崽子,活腻了。”
见对方身影已近,杜光欧迅速跑去拿回沃风的长刀,拦在两个内卫之间。
复权派首领现在是这副模样,这人已经不可能再战了,如果不是依赖着手里那把剑,就凭那一条腿,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杜光欧心想,对方这幅惨状,自己不可能还打不过他。沃风拼死把他打得如此狼狈,这最后一击说什么他也会替他完成。
妄杉一步一剑走过来。离近了,杜光欧才发觉,这人瞳孔扩散,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
难道说,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没想太多,杜光欧静待对方接近,无声地将刀尖瞄准了对方的心脏。等距离足够,他手下骤然发力,只听扑哧一声,刀尖戳进了妄杉的心脏。
“您在这啊,殿下。”妄杉说道,他眼珠子一动不动,只是用手去抓胸前的刀。
杜光欧没让他得逞,他收刀,意欲再攻,动作比大了些,扰乱了周围的风。
妄杉耳朵一动,重心往一侧倾斜,单腿而立,稳住了身形。他抬起了剑,也指向杜光欧。
杜光欧一刀横劈,一刹那,刀锋削掉了对手的半张脸。与此同时,敌人的剑尖也没入了他的下腹。
妄杉眼睛大睁,血幕从断面流下来,漫了他整脸。
“啊……”复权派首领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懊悔不已,他嘴唇翁动,双眼没有焦距,一脸不甘,有气无力地道,“可恨,怎会这样……我竟忘了,还以为您是小时候,个头只有,我一半高……”
他说完,身体像是块僵硬的铁板,直直砸向地面。复权派道首领倒在地上,嘴角的不甘还挂着,身体却渐渐冰冷。
他倒下去后,杜光欧这才看见妄杉身后有一条长长的血路,那是这人从被弹飞的落点开始一步步走到这里的痕迹。恐怕在与沃风最后一次交锋过后,他就已经是一副行尸走肉了。
杜光欧检查了一番自己的伤势,他没什么大碍,身上的刀口都不深,皮肉粘在一起暂时还能应付得过去,只要别妄动,导致它们又被扯开,就不会有事。
妄杉最后刺向他那一剑并没有多深,他起初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在拾起兄长的剑后,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把造价不菲、利刃坚固的剑竟已是遍布疮痍,剑刃不再锋利,上面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豁口,它已经钝得几乎不能用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逃过一劫。
杜光欧提着这把剑,来到了妄杉的身边。他举剑高抬,大吼一声,一个下劈,复权派首领的头颅应声而断。
于此同时,那把剑也成了两半。
仇恨的锁链就此被斩断。
周围有个一直在观察他们血皑士兵,见此状,那人怯生生上前,“死了吗?……那怪物死了吗?”
杜光欧瞥了他一眼,从地上捡起妄杉的头颅,他高举着它,用他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向这片战场上的人宣布道:“复权派首领已死!”
‘复权派的首领死了’,这个消息,在妄杉倒下的这一刻,借由杜光欧之口,借由他周围的皑士兵之口,借由那些红白战甲的复权派之口,一下子就传去了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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