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就在黎礼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玻璃窗应声而碎。
宴会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只听中央庭院一阵嘈杂,一个身影从外面闯了进来,滚了几圈停在餐桌旁边,带进来了一地碎星。
那身影就停在杜光欧眼前,一只巨大的盾牌隔在他和黎礼之间,持盾的是个红发男人,穿着一身华贵的长袍,男人转过头来,深绿色的眼睛锁定了杜光欧,他面色正义凛然,大喊道:“我来掩护你们!”
杜光欧面容惊诧,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葛马……?”
虽然夜色很暗,但厅内的烛光足以照亮对方的头发,杜光欧绝对不会认错,那一头红发就是对方最明显的标志。
杜光欧一时迷茫,他脑海里迅速又简略地闪过几段回忆,他想起来,上次见到他,还是在琉城,白熠托葛马送信回血皑,而葛马带回来了白熠夫人克拉娜的信,因为杜光欧当时质疑葛马是复权派,所以让白熠想办法解决他。
那是他最后一面见到这个红发的男人,现在看来,就像他猜测的那样,白熠那时果然没有杀他。
不过,为什么葛马会出现在王城里?
另一边,黎礼见有不速之客突入,立刻起身远离,下令道:“枪手,瞄准射击!”
葛马把他手里的大物件举到身前,那是一面盾,金属质地,看上去非常沉重,而葛马移动它确实废了不少力气。
一轮枪响,子弹全部被那面盾挡下,更有甚者,被坚实的盾盘反弹,打进了地面、餐桌,还有射击者的身体当中。
“唔啊——!”黎礼的侍卫中有人因此倒下,或许是因为觉察到了子弹被盾牌反弹的危险,她没有下令让左翼的侍卫继续开枪。
葛马擒着盾扛下了第一轮射击,在这短暂的间隔之中,他回过头来,张口,像是又要催促逃跑,可这回他像是看清了杜光欧的状态,红发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不小的疑惑,“你们俩这是干嘛呢?一个压一个玩叠罗汉呢?”
“不是……”沃风的声音有些局促,他松开了杜光欧,将自由还给了他。
杜光欧从桌面上滑下来,躲在盾后,朝那红发男人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葛马语速非常快,争分夺秒地道:“没时间解释了我们先逃出去再说,贵人你躲在这个盾后我们往门口移动!”
葛马一手擒着那面不知材质的坚固巨盾,一手推搡着杜光欧,这时候,沃风倏一下也缩到盾后,像是也要加入这场逃亡一般,“接近的人由我来解决。”
葛马大喜,“太好了小哥你一看就很值得信赖。”
三人缩在巨型坚盾之后,就要往宴会厅的大门移动,可杜光欧这时突然抓住葛马,让他停了下来,从他的灰眸中投出的视线穿过盾牌的边缘,落在不远处那个白色的身影上,杜光欧看着白熠,对方倒在地上,没有动静,不再喋喋不休地说些听不懂的话,不再想鬼点子闹他,就那么安静地倒在那里。
“不行,不能走。”杜光欧说。
他不能把白熠放在这里不管,他得……
然而,还没等杜光欧来得及做什么,沃风一下子用肩顶住他的胸口,一瞬间把他推了老远,杜光欧只看见白熠的身影骤然缩小,最终,被桌角挡住,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葛马擒着盾跟了上来,用那巨盾把他们罩住,又是一阵枪响,红发男人一边大吼着,一边抵着盾将子弹尽数拦了下来。
当下,他们身处宴会厅离大门最近的一角,一旁,守在门前的默龙提着枪朝他们走来,而另一旁,黎梦离开了母亲身边,提着她那杆长枪,也朝他们包抄过来。
“交给我,殿下,等他们靠近。”沃风如是说。
内卫这么说,就代表他有解决那两人的信心,确实,在有葛马那面巨盾的加持下,来自枪那种武器的威胁大大降低了,这样下去的话,他们逃出去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他们还不能逃。
杜光欧又往白熠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要去救他,要用不管什么武器杀死自己,然后再回到那个,看似永远也不会有解法的死亡轮回中去。
不过,下一次,他一定能解开它。
……他能吗?
下一次,葛马还会撞碎玻璃,带着那面巨盾闯进来吗?
葛马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之前那么多次死亡分支之中,都没有他的身影,然而这次,他却突然出现了。
如果自己又一次玩弄时间,以死亡抹消当下的话,真的有保证能让一切变得更好吗,真的不会把这仅有一次的逃生机会白白浪费吗?
身边响起打斗声,杜光欧回神,只见大将军默龙捂着自己的腹部,连连倒退,像是被什么痛击一般,撞在餐桌旁,力道之大几乎把那桌子掀翻,他表情吃痛,挣扎几许,却迟迟没能站起来。
而黎梦则被沃风死死抱杀在身前,内卫用一只手卡住她脖颈,一条胳膊回钩她脆弱的腹部,女骑丢了长枪,双脚蹬地,却借不上力,她脸色渐渐泛红,逐渐无法呼吸,没过多久便失去了意识,沃风甫一松手,她整个人就像是没有骨头,一下子软倒在了地上。
这时,黎礼喊声传来,“他露头了,射击!”
咻的一声,沃风又回到了盾后,子弹纷纷擦过盾侧,打在他们背后的石墙上,那些弹珠受外力影响,改变了弹道,四下乱飞。
“太危险了!!”葛马大叫道,“我们赶紧跑吧!!”
他说着,擒着盾,带着人,就要撞开宴会厅的大门。
杜光欧被动地挪动双腿,脑海里很乱,他在犹豫。
如果想要重来的话,只能是现在。
可是,他在下一次能救白熠吗?他不知道,他不敢确信下一次葛马还能出现,如果葛马不带着盾出现,他又会回到那个无解的循环。
那么,要接受这个没有白熠的未来吗?
杜光欧猛地拉住葛马,目光死死盯着白熠的方向。
下一刻,他松开了手,像是做出了什么选择,又像是放弃了什么。
宴会的厅的另一端,黎礼向带枪待卫下令,“去,把杜光欧抓回来,其余人不留活口。”
葛马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当即快步跑了起来,那面盾像贝壳一样罩在他们身后,断绝来自后方的威胁。红发男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拽着盾内的把手,把杜光欧带得连连要摔,只听葛马声嘶力竭,大喊道:“跑啊!!”
风吹过面颊,两边的事物疯狂向后奔去,听不到前后的声音,看不见除了出口之外的景色,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清晰可闻。
长廊上没有其他侍卫,通往出口的道路畅通无阻,所有的埋伏都设在宴会厅中,就仿佛黎礼不认为一度进入它的人还能够逃脱。
葛马猛了劲地跑,嘴巴咧得无比之大,风把他的嘴唇和鼻子吹得上翻,他一个劲地跑,要了命地跑,终于,长煌宫的东侧大门出现在几人的眼前。
沃风第一个窜了出去,意图先去前方探路,他身影消失在门柱旁,下一刻,一个女人的惊呼声传了过来。
“啊!!”
那声音杜光欧听着耳熟,他跑出去,只见沃风正擒抱着一个女人的双腿,后者大头朝下,差那么一点就要撞在地上。
但沃风没有下手,他把她慢慢放了下来,神色愧疚,“董小姐,抱歉,我以为是埋伏我们的人……”
董莉莉惊魂未定,似乎因为上下颠倒,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没、我没事。”
见到她,杜光欧不由惊讶,“莉莉……你怎么在这里?”
印象里,上一次见到她是在黄守之森,在琉城的后援队伍中,他们一起在马车里度过了一晚,那时白熠还在。
董莉莉见到杜光欧,打起精神,对他说:“我来接你们了。”
她说罢,指向门柱旁,众人看去,只见有两头驯鹿站在台阶下,模样十分乖巧,它们身上背着行囊,一头是白色,一头是棕色,白色的那头,正是杜光遗的鹿,纳七。
杜光欧还记得,纳七和葛马是在一同天消失的,当时猜测是葛马顺走了它,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葛马一惊一乍,抓住董莉莉的肩,语速飞快地向她转述了他的发现,“复权派首领是黎礼!黎梦、默龙他们都是一伙的,王城里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要逃出血皑!”
董莉莉听闻,脸色惨白,她强作镇定,把两头鹿牵过来,这时,宫内的廊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葛马闻声大叫,“哇啊啊!他们要追上来了!”
董莉莉把棕色驯鹿的缰绳扔给葛马,“快上鹿!”
葛马带上了沃风,和他一前一后坐着,沃风接过了盾牌,警惕着身后的情况。
杜光欧和董莉莉上了白鹿,两头鹿调转方向,跑了起来,在夜晚的风中,杜光欧回头,头发盖住他的脸,他把碍事的发丝拨开,向后面那头鹿上的内卫问:“你不回去?”
身处最末尾的沃风说:“殿下的安危还没有得到确保,我不能离开。”
杜光欧又问:“你要跟到哪里?”
“我能去到的最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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