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祁,我是你莉莉姑姑!哎呀,他怎么好像把我给忘了,哈哈哈。”董莉莉热情地贴上去,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安了个姑姑的身份,“上次见小祁,他还没有这么高呢!”
“是呀,上次是什么时候了?小祁,你还记得她吗?”克拉娜问。
白祁看了一圈众人,缩在克拉娜的身后,“记得。他们每一个,我都记得。”
克拉娜道:“那怎么不打招呼呀?”
白祁依然盯着他们,但是一个字也不说。
“可能换了环境,孩子不太适应吧。”董莉莉替白祁找借口道。
克拉娜环视了一圈几个人,对他们道:“各位,这个小房子比较简陋,没有那么多椅子,各位就自己找地方,随便坐下来休息吧。”
董家二妹看了圈周围,看到案板上的鱼肉,她似乎有些饿了,咽了口口水,道:“嫂嫂,你刚才在切鱼肉?”
“是啊,我在做饭来着。”克拉娜说。
“你们聊,我去帮你切。”董夜明走了过去,拾起了刀,刀工非常利落,似乎是想快点能吃上饭。
葛马肚子发出一阵怪叫,他凑过去,道:“我也来帮忙!”
年少的女孩目光有些质疑,“你会做饭吗?”
葛马笑道:“我做饭可香啦!”
董夜明:“行,那你负责烧水,调配料,烹饪出锅装盘。”
这几乎是将除了切菜的工序全都交给了他,但是葛马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好嘞!”
另一边,几个人围在一起,交流着他们这一段日子的经历。
“是吗,城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克拉娜从杜光欧和董莉莉口中听闻城内的变故,有些感慨地说道,“怪不得他让我们走。”
董莉莉道:“嫂嫂,你家里的其他人呢?”
克拉娜摇了摇头,“爸妈不愿意走。那天,葛马小哥来带白熠的口信回来,他不让我们参加城主的葬礼,叫我们举家离开血皑,暂时到别处去生活。但是爸妈不愿意离开血皑,他们说,自己年龄也大了,折腾不动了,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他们也能在血皑城里,为我们拖一拖时间……”
“是这样……”董莉莉轻轻地叹息。
杜光欧模样有些犹豫,他开口,“白熠……和你说过别的话吗?”
克拉娜看了杜光欧一眼,眼珠子往下一坠,陷入回忆中,显得有些失神,“他让我照顾好自己。”
这句话的意思,显而易见。
从给血皑城送信那天开始,白熠就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死亡。
尽管如此,他还是毅然决然和杜光欧一起进了王城,参加了那场有去无回的宴会。
白熠知道面前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带着目的进去,也从没寄希望能出来。
至于他这么做的原因,杜光欧有一个不太情愿的猜测。
或许,是因为回溯力。或许,是因为那个男人比谁都更倾向于认为,这份能力,不是什么好东西。白熠对它一直很提防,所有关于这份能力的界限、它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都是白熠告诉杜光欧的。
以命换命的概念,也是白熠告诉他的。
白熠相不相信这些宿命般的法则,杜光欧并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已经开始有些相信了。
杜光欧低头,看着自己完好的左手腕。在他的记忆里,它流过血,断过,但是,他的手腕上没有一丝伤疤。
一份这样强大的能力,怎么会没有代价。
或许,白熠说得没错,自己的命,真的是用周围那些他所在乎的人的性命换来的。
而为了让自己得知黎礼的真面目,又为了让他能够在那个包围圈中脱身,白熠选择自己成为那个牺牲的人。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开口,打断了杜光欧的思绪。
“杜叔叔,爸爸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
他望过去,只见白祁从克拉娜的背后站了出来,一双天真的眼睛望着他,那里有着白熠的影子。
克拉娜把白祁拽回去,放在自己的腿上,话语斟酌,“小祁……”
杜光欧看得出,她是在纠结该如何告诉白祁这件事。他不知道克拉娜是在何时确认白熠的死讯,从他们进门开始到现在,或许,她每一刻都在确认,每一刻却都得到否认的答案,又每一刻都不敢相信。她一定不相信,那个体弱多病,头脑精明算计,但是却有着自己无法动摇的底线的、对她那般要好的男人,会真的离开了这个世上。
董莉莉蹲在地上,往白祁的方向挪了挪,她抓住对方的小手,对他说:“你爸爸在血皑城里有事,暂时不能回来陪白祁了,白祁要乖哦。”
讲到白熠的事,这个小男孩突然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可是,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爸爸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去见爸爸?”
董莉莉安慰道:“会回去的呀,白祁,总有一天,你会回去的。”
白祁问:“那是什么时候?”
有时间,小孩子的追问,是最难回答的问题。董莉莉有些无法应答,朝克拉娜投去视线,后者摸了摸白祁的下巴,把男孩的脑袋抬起来,让他仰视着自己的眼睛,“小祁,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血皑城吗?”
“嗯。”白祁答,乖乖地被母亲托住下巴,仰着脖子看她。
克拉纳问他,“我们马上就要去那片辽阔的牧盟,在那里永远生活,你喜不喜欢?”
白祁小幅度地点头,“喜欢。”
克拉娜顺着他说:“我们就在那里,等爸爸来找我们,好不好?”
白祁道:“好。”
董莉莉朝克拉娜道:“熠大哥让你们去牧盟?”
克拉娜揉了揉白祁的脑袋,回答董莉莉,“嗯,他让我们去那里定居。”
葛马听到了这边的交流,手下做菜的活计没停,身体却忍不住一般,抻个脖子,要加入这场谈话,像是但凡一场交流没有他就不行,“我去过那地方,牧盟可大了!他们享有森林、河流、湿地,有好多水路把土地分成一块一块,城镇就落座于那些被分割好的大地上,土壤非常肥沃,牛也多,马也多,哦,对,他们那里的马简直是一绝!长得壮硕,皮毛也亮,身形矫健,牧盟的人们之间往来,都是通过骑马!听说他们牧马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
董莉莉眼睛亮起来,一如她曾经在远征队那时,对外界的未知充满了无比的向往,她的声音渐渐有了蓬勃的生气,“是啊,牧盟的确非常广袤,我们远征时,曾多次到访,但这么多年,都还未曾探明它的全貌,那真是一片非常辽阔的沃土。”
葛马接话道:“是吧?而且,那边庆典活动特别多,尤其是在他们的文化之都,法陆贡。每年每月,那里都有不同形式的比赛,有赛马的,有划船的,有比赛歌舞剧的,天天都像是在过节!人们的日子过得欢乐极了,不像西边,因为生存条件的原因,日子一天天过得苦兮兮的。”
这时候,白祁突然露出一个稍有腼腆的笑容,说道:“我喜欢唱歌。”
克拉娜抱着他,道:“等到了那里,你就可以放开嗓子唱歌了,想怎么唱,就怎么唱,不用担心歌曲受人评判,也不用担心吵到邻居。牧盟的人们一定有着包容的胸怀,而且,那里还有辽阔的、不似血皑城那般拥挤的土地。”
一旁,杜光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
他没有加入到这场对话中来,眼前的人们说了什么,他只听到了字句,而那些字句的含义,却根本没有进入他的脑海里。
杜光欧看着他们,一个个熟悉的面庞,被迫离开家园,展望一个陌生的地方,希冀那里能为他们带来不一样的生活。
牧盟的确很好,但是,他们只能逃吗?
血皑是他们出生的地方,人不应该连出生的地方也回不去。当想要回忆的时候,当想要故地重游的时候,他们应该有可以回去的权力。
而现在,他们不能。那个女人占据着血皑城,她拥有了超出概念的武器,它们的威力在刀剑之上,是所有现存兵器的噩梦。
杜光欧不觉得,就这么放任黎礼不管,他们便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安安稳稳地生活,踏实地过完一辈子。
一旦一方有了这种没有其他势力能够抗衡的武器,那么,战争和侵略,总是不可避免。
为此,他必须做些什么。无论黎礼是否有向外扩张的意图,他都一定要重新回到血皑城中去,让那个女人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而后,父兄的仇,友人的仇,追随者的仇恨,他一并会报。
无论,这个过程要持续多久,他都不会放弃,如果今生无望,就留给后人。
这恨,就算他身死,也难消。
与他愤怒的、阴暗的内心不同,欢笑声充满了房间。
董莉莉笑着说:“看不出来,小祁,你还会唱歌?我以为,你是个挺内敛的孩子。”
“他曾经没这么内向,可能是因为长大了,突然开始在乎一些有的没的,所以才变成这样。”克拉娜说。她低下头去,小声地问白祁,她说的对不对。
董莉莉朝炉灶旁看去,冲自己的妹妹说道:“夜明,我记得你唱歌也很好听。”
董夜明在案板上忙活着,用后脑勺回答她,“你记错了吧,姐。”
白祁说:“爸爸很喜欢听我唱歌,每次,我唱歌的时候,他都会停下手头上的事,听我唱歌。我唱到什么时候,他就听到什么时候。”
克拉娜道:“等我们去了牧盟之后,小祁,你就可以为很多人唱歌了,一定会有很多喜欢你的歌声。”
白祁答:“好,但是我还是最想给爸爸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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