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渊自登基后手段雷厉,不知有多少人命丧于他手,也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在他面前或愤恨、或幽怨、抑或是不甘,只是他从未见过今日这般可称之为滑稽的模样。
眸中闪过一抹他本人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一个晃神的功夫,便已经被殷玉露扯着衣角拉到了屋檐之下。
耳畔边传来她有些刻意的、甜腻又带有几丝空灵的嗓音,“瞧你的青衫都被雨水沾湿了,若蒙不弃,让我为你擦拭一二可好?”
话本中说,京城贵女都是才情卓绝、姿态典雅的。殷玉露自幼在蜀地长大,不怎么受礼仪规矩的约束,可她入宫后也见识过许许多多风姿绰约的美人,知晓美人的语调、仪态该是如何的。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殷玉露有信心,能模仿到位。
说完不等萧临渊回应,她就立即攥住他的衣袖,用手帕帮他擦拭着水渍。还不经意地扬起衣袖,以确保自己手腕上熏的香气能够被男人闻到。
萧临渊抬起那双漆黑深冷的眼眸,眼眸中隔着雨雾倒映着面前女子清丽的面容。她今日又换了新的衣裙,发带也换了颜色,妆容更是……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
只是是她衣袖间扬起的香气,过于浓郁俗气,倒也与她这一番作派一样,明显心怀不轨,俗不可耐且无趣。又刻意做出一番做作样子,再加上不伦不类的模样,实在是有几分可笑。
他沉默凝望着她,看她笨拙地帮他擦拭衣服,看她总是偷偷抬眼打量他,看她以为掩饰得极好的唇边明显笑意。
萧临渊能够猜出恒王派此女来的意图,无非就是以美色引诱他,让他鬼迷心窍、掉以轻心。可恒王高估了面前这个宫女,也低估了他。
少时,他身为先帝的第三子,却并未享受到皇子应有的待遇。父亲无视,宫人冷眼如同家常便饭,他自小便知人生只是孤独的苦旅,来时独身,去时亦独身。人不该受任何物和人所牵绊,瞋痴爱恨都是虚妄。
二十年的光阴里,除却那一件事外,几乎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的心。过去是,未来也当如此。
“你脸上也沾了雨珠,我帮你擦……让我替你拂去可好?”
萧临渊目光平静地落在殷玉露脸上,沉默地凝视着她。
殷玉露手指拂过鬓前的发丝别至耳后,唇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随即,她听到他冷冽的嗓音,毫无波澜地响起,“嗓子哑了?”
“……”殷玉露嘴角的弧度僵住。
萧临渊朝她走近一步,居高临下,”你正常说话。”
殷玉露憋着一口气,下意识想后退。可她还记得自己的目的,脸上又挤出一个更娇弱的笑容,“你……你在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意思是,”萧临渊打断她,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视了她一遍,唇边划过一抹深长的笑意,“莫要再这么端着嗓子,捏着腔调。或许你应该去照照镜子,先为自己擦拭一番比较好。”
殷玉露面上的笑僵硬得有些要撑不住,她下意识往下瞥了眼自己的衣裙,除了被雨水淋湿了以外并未别的不妥。让她照镜子,此处哪里有镜子呢?
她尴尬地一笑,无论怎样,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假装下去,“太谢谢……谨表谢忱,容我稍作理衣便好。”
她手中拿着帕子,继续袅娜娉婷地转身,走了几步后又回身望了一眼,明亮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欲说还休的意味。旋即又恰到好处的回身,小步小步往前挪着。
走到一处转角,确定身后男人看不到这边时,她绷紧的脊背似断线的虾一般骤然松弛,她轻轻“哎哟”一声,揉了揉酸痛的腰。
装了这许久,可真是累啊。
她攥起帕子擦了擦裙上的水渍,又回过头对着窗棂想要照照自己的脸。可当看清窗棂映照出的人影后,差点失态得叫出声来。
鬼啊!
啊,还好还好不是鬼,是她自己。
她自己?!
殷玉露揉揉眼,不敢相信,盯着窗户中照出自己的那张花白的脸,目瞪口呆,只希望一切都是她淋雨后产生的幻觉。
难道说,方才她就是顶着这么一张大花脸在那侍卫面前矫揉造作吗?!
怪不得他方才会那么说,会让她先去照照镜子,想到这她脸上瞬间涨红,指尖也尴尬地紧紧攥着手帕。
她想,如果现在地上忽然出现了个缝就好了,那她就可以幸运地钻进去,当作今夜无事发生。
可惜,她往周围扫视了一圈,就连宫殿的唯一出路都在那侍卫所站的方位。
眼下她也只能把被雨水淋湿的妆容擦干净,然后装作无事发生地回去。
她磨蹭了半天,不情愿地走回萧临渊的身边,竟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神,闷闷道:“我回来了。”
萧临渊淡淡扫她一眼,见她脸颊已经白净如初,想来也是发现了自己妆容不妥。他心中难得起了点恶趣味,想看看这宫女还能不能继续厚着脸皮做些勾引之举。
殷玉露已经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只要她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小命和脸面相比,肯定是小命最重要了。
她抬眼看了下依旧滂沱的雨势,若无其事地启唇道:“这雨,真是下得如倾如注啊。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一首诗来,风如拔山怒,雨如……”
“雨如……”
大脑忽然一片空白,明明昨日睡前刚看过的诗词,在这一刻竟然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她紧张地偷瞄了萧临渊一眼,见他毫无反应后,迅速扭头装作被寒意侵袭地咳嗽了几声,同时头脑飞速运转,思索着这首诗后面的内容。
终于,被她想起来了,“雨如决河倾。”
她看着萧临渊的眸光中夹杂着几分得意,“我虽说只是个宫女,但平日也饱读诗书,算得上是才华横溢吧。”
“不知你可否有这方面的兴趣,如若不嫌,我可以指点你一二,你……”
正说着话,殷玉露莫名感觉自己的脚尖有些痒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蹭过。
她低头看去,待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后,顿时大惊失色,下意识就往面前男人的身上扑去。
“蜘蛛!有蜘蛛!!”
萧临渊还未反应过来,胸膛就被一团柔软所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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