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孙念热的小脸红扑扑的蹦跶回汪直身边,抿着嘴笑着,略难为情的样子,“汪大人,我饿了……”
汪直丢给孙念一块帕子,“先把你的两只黑爪子擦干净。”
继而给了随从一个眼神,示意他们把带来的吃食拿出来。
雕花精美的食盒盖子上刻着个大大的“雅”字,一打开香甜扑鼻。
孙念曾听人说过,京都有个有名的糕饼铺子叫大雅斋,做出来的点心模样好口感棒,逢年过节连宫里都要派人前去采买,可想其味道的绝艳程度。
当然,好东西都有个通病,就是贵。
她拈起一块玫瑰酥咬了一口,只觉得刚进嘴里表面的酥皮就融化在舌尖上,里面的玫瑰馅儿香味浓郁,甜而不腻,花瓣肥厚柔软,让人忍不住多品一会儿再咽下去。
才吃了一口,孙念就觉得自己连呼出的气都带着玫瑰香。
她又拿起一块递给汪直,“你尝尝。”
汪直接过来却又放回了盒子里,“我不爱吃甜的。”
他不知道孙念念喜欢吃什么,但想起宫里的女人都喜甜食,一大早就差人去砸了大雅斋的门。
掌柜的开门一看是西厂的人,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吓得差点七窍生烟。
结果对方冷不丁道:“汪督公要我们来买点心。”
旁边的人还补了一句,“要现做的。”
汪直并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迷惑,因为他觉得孙念念暂时算是他的人,而他汪直对自己人向来很优待,嗯,就是这样。
“啊~吃饱了!”孙念舔了下嘴角的糕点屑,满足的说道。
她觉得重回十四岁最好的地方就是年轻人的身体太经造了,她骑了一上午的马,马都累了她却还生龙活虎,这种状态她很满意。
但她注意到,在她吃东西的期间,汪直的眼睛总是闭上又睁开,闭上又睁开,眼里还全是红血丝,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这小孩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孙念故意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面露难色道:“汪大人,天气实在太热了,我觉得我要再在这呆着马上就得中暑昏过去。你看我的马术那么好,这一上午根本就没让你教过,我们今天能不能就到这了,先回西厂让我喘口气吧?”
汪直见她确实汗流浃背,开口道:“那样也好。”
临走的时候,汪直正要上马,孙念又闹着一个人坐马车太无聊,让汪直陪自己一起回去。
她哪是无聊,她是怕他一个打盹从马上掉下去摔傻了,那可不行,她还想从他这多蹭几顿大雅斋。
马车内,汪直眯着一双凤眼平静的看着孙念,“你说你想聊什么?”
孙念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看你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算了不聊了,本姑娘宁缺毋滥。”
汪直:“?……”
年仅十五岁的汪提督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
到达西厂后,没等人来扶孙念就自己跳下了马车,正好一眼瞧到前来迎接的韦瑛。
“呀!是你啊孙姑娘!没想到还能在这看到你!”韦瑛欣喜道。
孙念乐呵呵的,“宫里有点任务让我在西厂呆几天,话说我昨晚就到了啊怎么没见着你?”
“昨日我家母猪难产我母亲让我回去帮忙,今日忙完我就回来啦。”
“产妇没事吧?”孙念问道
“没事,生了十一个,母子平安。”韦瑛答。
“那能不能送我一只啊。”
“孙姑娘想养着玩吗?”
“不我想做烤乳猪。”
此时汪直已下了马车,径直的朝里走去。韦瑛连连应下孙念的请求,然后跑过去紧随在汪直身后。
“韦瑛,你今日话怎这般多?”汪直道。
韦瑛笑道:“回大人,卑职过去话也多。”
汪直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如今天气炎热,诏狱里的尸体必须每天清理,否则容易爆发疫病。
他强撑着精神吩咐完这些,最后回房沉沉的睡过去了。
外面,孙念正瘫在桃树下乘凉,树上枝叶很茂盛,指甲盖大的小桃子毛茸茸的挂在枝干上,煞是可爱。
她透着叶与叶之间的缝隙看着日光,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锦衣卫们只当她不存在,该干什么干什么,心情却也因为有个女孩子在而感到轻快。
韦瑛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到她身边坐下,拿起一块递给了她。
孙念也没拘谨,接过来就咬了一口,瓜瓤水润润甜津津的,嚼着就让人心情好。
半块西瓜下肚,她冲着正在吐籽的韦瑛道:“你家大人对其他人也这么有耐心吗?”
韦瑛噗嗤一笑,“才不是,也许对大人而言,孙姑娘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孙念皱眉狐疑道:“哪不一样?”
她还没丧心病狂到认为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会喜欢自己,更何况那个小屁孩还是个太监。
韦瑛抬头看着树冠道:“南边的枝叶比北边的更茂盛,因为南边每日接受的阳光更多,时间久了这棵树的枝叶就都会朝南靠拢。孙姑娘,你看,万物都是向阳而生的呢。”
他擦了擦嘴上的西瓜汁,接着说:“大人从小久居深宫,虽得贵妃庇护,却也要时刻严明律己,小小年纪便消磨掉了所有孩童心性,将自己变得沉稳又果断。可人呐,就是会被与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吸引。”
“孙姑娘是绝对热烈的生命,是大人向往成为,却也未曾见过的风景。”
孙念听到这就已经恍然大悟了,心中五味杂陈。
她一开始对汪直是佩服,佩服他年少多智做事敢为天下先。
现在却隐隐的有些心疼。
那个清瘦的少年,历经了多少难挨的岁月,才成为了现在的汪直啊。
……
日落西沉,残阳从窗口照进了汪直的房里。
他兀的从噩梦中惊醒,直起身子大喘了好一会儿粗气,眸子里满是惊恐。他下床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方觉情绪冷静下来。
推开门,天边的火烧云红的像是梦里族人们倒地后蔓延开的血。
汪直闭眼揉着额角,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段记忆。
此时,耳边有个清脆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汪大人你过来!我弄了点好吃的给你!”孙念在厨房外朝他招着手喊道。
她的袖子用攀膊绑着,露出的两截手肘雪白的像出水的嫩藕。
汪直不由自主的就走了过去。
死气沉沉的西厂,似乎因为这个女子的到来,多了些许生气。
厨房里,孙念端着一碗水果冰沙放到汪直面前,递给他个勺子道:“尝尝!”
汪直看着眼前白白软软的一碗,疑惑道:“这是什么?”
“这个是我用锤子一点点凿出来的冰屑,然后往里加了牛乳制成的。你说你不喜欢甜的,所以我又往里加了山楂和梅子,那样就可以中和牛乳的甜啦。”孙念颇为骄傲的说完。
汪直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冰爽可口,整个人像是被井水洗过似的清凉。
见小朋友挺受用,孙念笑嘻嘻道:“好吃吧?”
汪直点了点头,“它叫什么名字?怎么我以前都没见过。”
“它叫——”孙念差点就脱口而出“冰淇淋”三个字,但她觉得这名字太超前,为了不让以后的考古学家怀疑人生还是换一个比较好。
她略一思付,道:“这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叫雪花酪。”
有冰有牛奶,可不就叫雪花酪吗?
她都想好了,等以后退休了就在长安街盘个铺子,夏天专门卖这个,再研究几样点心其他季节卖,争取两年仨分店,走大雅斋的路子让大雅斋无路可走。
孙念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傻乐了半天,等反应过来见汪直都快吃到碗底了,连忙提醒他,“这个吃多了可是会拉肚子的!你尝尝鲜就行了啊。”
汪直放下碗,嘴角还有残留的奶渍,“知道了。”
孙念一个没忍住,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今日活动量太大,用过晚饭后她就打着哈欠回房里休息去了。
汪直给她在西厂后院腾出来了一间屋子,与他自己的屋子对望着,中间隔了一条长廊,里面的装修很简单,但好在干净整洁。
她在这第一天的时候拍着胸脯说不怕,然后晚上睡觉前悄摸的折了两枝桃树枝挂在门口。
有用没用的,形式先搞上。
可能是心理作用,她夜里睡的是真迷之安心,梦都不做一个。
而在她四仰八叉的同周公约会的时刻,隔壁房的灯还是亮着的。
昏黄的烛火下,汪直手持毛尖极细的狼毫笔,在纸上仔细的描绘着,他的眼神全神贯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最后一笔落下,跃然于纸上的是一把单□□制造图纸。构图精密设计巧妙,最重要的是它的尺寸比现如今最小的夹弩还要小巧玲珑的多,威力却丝毫不逊色。
汪直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出门准备活动下筋骨。
外面晚风舒爽,他的心情畅快许多。
月光似乎有魔力,让他觉得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孙念念的窗子是亮堂堂的。
如同她的人一样,也是亮堂堂的。
他静下心来,享受着这片宁静。
突然的,从对面屋子里传来“咣当”一声闷响,随即就有一个哭唧唧的声音道:“我怎么掉床了,操,痛死姑奶奶了。”
韦·手持剧本的男人·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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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舌尖上的西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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