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连轴转。
学校把高三所有娱乐活动全都取消了,就连体育课也没留下。
学生们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学,学得天昏地暗,学得眼冒金星。
万足户也没再给学生调座位,就按照高二下学期的座位继续坐下去。
很不巧的是,林疏雨和宋南伊和前后桌。
说不清是巧合还是万足户故意调的。
宋南伊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看了一年。每次学累了,一抬头就能看到林疏雨。她有时候奋笔疾书,有时候趴着睡觉,有时候也会咬着笔尖思考。
她们没再讲过一句话,没再有过任何交集,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说不清楚什么原因,宋南伊每次盯着林疏雨看几分钟,马上就有了那股学习的劲儿,即使对方一动不动。
高考前一段时间,学校整了一个黑板大小的白色留言板放在操场,供学生相互留言打气。
宋南伊原本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她没什么想留下的感想,也没什么想要留言的人。
有一天午后,她突然想去操场走走,然后就看到那个留言板上有一句话:
此间少年,岁岁峥嵘。
那句话没头没尾的,就单单的一句话。
别的寄语大多都有To谁谁谁之类的话或者落款人,这句却没有,仿佛不管是谁看到了,都可以认为是一个最好的挚友写给自己最好的祝福。
无法言说的挚友啊,望你岁岁峥嵘。
宋南伊在那块留言板前站了很久,久到她不知不觉地抬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几个字也没反应过来。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句话的痕迹已经有些斑驳了。
黑色水笔写的东西,没有办法很持久。
接下来就是高考。
然后是高考之后最后一次集体回学校拿志愿书。
老师要求十点到图书馆集合,宋南伊早晨五点就起来了。
她提前一星期订了一束花。
是一束粉荔枝。
她想对林疏雨说一句:毕业快乐。
只是她没有等到林疏雨。
当时大家拿了自己的东西之后都跟自己的好朋友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宋南伊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张望。
图书馆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没有一个是她。
等到下午五点图书馆闭馆也没能等来林疏雨。
宋南伊知道林疏雨不会来了,可是还是固执地站在校门口不肯离去。
黄明新一直在旁边陪着她,从早上到徬晚。
那天江汀白也没来。
万足户五点半下班的时候走出校门,刚好看到他们两个。
落日的余晖打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一前一后,拉得影子又细又长。
万足户问:“你们俩怎么还在这里,该回家了。”
黄明新忙问:“老师,今天林疏雨怎么没来拿书啊?”
“她啊,她不在芜山,跑九林去了,托我帮忙把书寄过去。”佩奇晃了晃手里打包好的袋子。
宋南伊慢慢垂下了头,怀里的花已经有些凋零了,她心疼得抬手摸了摸花瓣。
万足户看着她手里抱着的那束粉红色的花还有脸上满是落寞的神色,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他掏出手机来:“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
“别……”宋南伊连忙说,“别打扰她了……”
万足户犹豫着,他不想孩子们的青春留下任何遗憾。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再重逢。
“打吧。”黄明新说。
总要好好说声再见吧。
“喂,疏雨!”
电话打通了。
林疏雨那边很吵,说话声、餐盘的碰撞声。
“老师,怎么了?”
“在忙吗?”
“还好,今天店里吃饭的人挺多的。老师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准备给你寄志愿书过去了。你好好填志愿,成绩那么好不要浪费了。”
“好的谢谢老师!”
电话两端沉默许久。
万足户等着宋南伊跟林疏雨说些什么。
林疏雨问:“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万足户:“有!”
万足户看向宋南伊,宋南伊一直低着头,脚一下一下地蹭着地上的水泥板。
黄明新拍了她一下,宋南伊就用了把他往前推。
黄明新被迫发出声音:“林疏雨,你好呀!”
林疏雨一惊,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在,回道:“你好,黄明新。你……那边还有其他人吗?”
宋南伊捏着黄明珠的胳膊使劲摇头。
黄明新:“……没……”
“哦……这样啊……”
电话两端又陷入沉默。
良久,林疏雨说了一句:“毕业快乐!”
黄明新连忙回:“毕,毕业快乐!”
电话挂了。
黄明新把手机还给万足户。
万足户接过,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宋南伊红了眼眶,哽咽着说:“谢谢老师。”
万足户说:“不用谢,早点回家吧。”
“老师……”宋南伊从那束花里抽出一张卡片,“能不能把这个……一起寄过去……”
她一字一句说的艰难。
万足户接过了那张卡片。
“好。回家吧。”
“老师,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她是我给的卡片,就说……就说,就夹在书里寄过去就好了。”
万足户答应了。
宋南伊慢吞吞地迈开步子。
黄明新跟万足户道别:“老师再见!我跟宋南伊一起走。”
宋南伊低着头,走得慢,黄明新一直跟在她身后,走了好长一段路。
宋南伊走累了,在路边找了条长椅坐了下来。黄明新也跟着在旁边坐着。
对面是一片不太大的水池,里面有很多锦鲤鱼。
风过树梢,水波荡漾。
宋南伊说:“黄明新,谢谢你。”
“没事儿,都是小事儿。”
“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黄明新说:“我们顺路。”
“我们不顺路,你回吧。”
她记得她跟黄明新的家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黄明新看着她的面庞,她看起来没什么太大了情绪,没哭也没有很难过的表情。
他说:“好。”
抬脚走了几步,他又倒了回来,对宋南伊说:“宋南伊,记得好好填志愿。”
宋南伊在那里坐了很久,从落日晖晖到暮色苍茫。始终抱着那捧粉荔枝。
天色暗了下来。
她站了起来,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一个垃圾桶,就走过去把它扔了,扔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像扔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知道林疏雨喜欢花,每次看到都想给她买一束,只是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送出去了,而且对面的人也不一定愿意接。
她没有叫车,只是慢慢地走,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回家。
黄明新见她进了小区的门,就不再继续跟了,转身离开。
黄明新打了一辆车。他原本想直接回家的,可跟司机说的却不是家里的地址。
他又回到了刚刚两个人一起坐在长椅上的那个地方。
那束粉荔枝还在。
黄明新站在那里看了许久,最终把它抱了起来带回了家。
抱着那束花,他不知道对着谁低喃了一句:“毕业快乐。”
毕业了,结束了。
高中时代正式落幕。
宋南伊考得很好,填了本地最好的大学,学的法律。
宋妈原本想让她学一个师范类的专业,但是她在最后三个小时把志愿给改了。
她后来打听过林疏雨上的是哪个大学,没能打听出来,林疏雨没向任何人透露她的事情。
她们高考后再没见过面。
直到大二上学期。
有一天林疏雨在朋友圈发了一张花开半树的异木棉的照片,配文是:等下一个春天。
她们没有互删微信,但也没再聊过天。林疏雨很少发动态,就连头像也不常换,有时候宋南伊都在怀疑,这是不是一个空号。
宋南伊当时正在饭堂吃饭,熙熙攘攘的人群,喧嚣又吵闹。她拿着手机呆在原地看了很久很久。
过了几天,宋南伊开始查哪个大学种植了异木棉,她看很多学校的公众号还有学生发的各种各样的风景图。
异木棉很常见,很多地方很多学校都或多或少种植了一些。
但除了这个,她无从得知更多。
时隔一年,她还是会时常想起那个人,说不清楚为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要把那个人放在什么位置上。
宋南伊后来才知道,分开其实没什么。难的是,她的痕迹存在你生活的每个角落里。你的往后余生,遇到每一个与她有半分相似的人都会失神,看到每一个疑似她身影的场景都会驻足。
我总是在每一个瞬间想起你。
宋南伊跟所有大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度过了四年大学生活。没课的午后窝在宿舍追剧,跟同学舍友团建聚餐,放假跑到各种地方旅游,偶尔逃一下公共课,在截止时间最后一秒上交作业……
说不上快乐,也说不上不快乐。
只是她没有谈过恋爱。
每次看着同学舍友成双成对、如胶似漆的时候,她就像幡然醒悟那样,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该谈个恋爱了。
但是很奇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找男生还是找女生。
刚开始她找过女生,然后发现,她对女生似乎没什么感觉,能当朋友,但就是没办法……
后来宋南伊尝试着找男生。找男生的感觉更奇怪,说不上哪里奇怪,反正接受不来。
几次之后她就放弃了,不再折腾自己。
偶然的一次,宋南伊发现九林大学也种植了异木棉,不多,两三颗,学校公众号甚至没有发布过图片。
至于宋南伊是怎么发现的,她自己也不记得了,网络发达,信息庞杂,没准是她自己弄错了也不一定。
后来宋南伊就没再关注过有关于那个学校还有那个人的任何事情。
她回到了自己的生活。
上课、吃饭、四处走走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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