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怀辛跑了！”
任子城刚进入丹穴峰主殿，还没来得及唤人为自己泡上一壶好茶，就听到了惊天噩耗。
他鹰隼般的视线扫过殿中其余三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一位老者身上：“钟长老，我记得守山人手皆是由你安排……”
说到这，他刻意顿了顿声，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
见钟世镜依旧气定神闲，心中便有了个大概猜测。
“看来纰漏没有出在钟长老这里，那钟长老可知，人是何时跑的，怎么跑的？”
坐在钟世镜旁边的一名中年男子，先是看了眼钟世镜，在得到对方示意后，才扼腕叹息道：“已经跑了半个时辰有余。”
说到这，他摆出为难模样，含糊半天就是说不到点子上。
钟世镜抚须轻咳两声，恰到好处接话道：“怀辛出逃，与副掌门脱不开关系。”
此话一出，任子城双瞳骤然紧缩。
他正欲张口辩护，却见钟世镜一手探进衣袖，直接从中拿出一块令牌大小的玉坠来，展示在众人眼前。
玉坠质地透亮，双面都经过精雕细琢，有翠色为竹，碧穹暖池，黛紫鸢尾环绕其中。若拿远看，能辨认出上面有个“胥”字。
樽枢派上下谁都认得，这是胥子墨的贴身信物，竹鸢坠。
见此信物如见胥子墨本尊。
看着任子城难看的脸色，钟世镜满意拂须，语气中都带了些许倨傲：“怀辛就是拿着竹鸢坠，才能一路畅通无阻离开樽枢派。”
“至于这信物是谁给他的……”
无需多言，众人都听懂了钟世镜的意思。
任子城拿过信物，不可置信地来回翻看。他想找出竹鸢坠造假的痕迹，但是很可惜，这竹鸢坠无论从质感还是使用痕迹来看，都是真的。
钟世镜背着手，下巴微抬，做足了傲气模样：“我早说过，胥子墨他就是舍不得自己的徒弟。”
跟着钟世镜一同前来的两人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物证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任子城神色尴尬，几度张口想说些什么，但都被他咽了回去。
他从心底里相信自家的子墨师弟，但是师弟的贴身信物出现在怀辛手中……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身为掌门，你该不会想要包庇罪人吧。”钟世镜咄咄逼人，“依我看，该立刻捉拿胥子墨。”
━━━
奉任子城密令的弟子，在前去接引胥子墨的路上，就已经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给胥子墨讲了个清楚。
待到天鱼船稳当停在目的地，胥子墨打了个哈欠，才慢悠悠走进丹穴峰主殿。
环视一圈，在场的都算是熟人。
其中最为得意忘形的，便是被他威胁过的老头。
“又是你在挑事，难道你忘了我说过什么？”
收到胥子墨的眼神威胁，钟世镜狠狠甩了下衣袖，趾高气昂呛声道：“副掌门故意放跑怀辛，居然还敢猖狂。”
胥子墨单手搭在剑柄上，原本没打算多费口舌。但是此话一出，他不免觉得好笑。
“原来是‘兴师问罪’啊。”
钟世镜愣了一下，持怀疑目光打量着胥子墨：“你这是认罪了？”
我认个锤子！
胥子墨微微眼眸遮住眼底冷意，同时左手背在身后掐起手诀。灵气汇聚掌心，他启唇吐出两个字。
“锁傩（注1）。”
霎时间，大殿里鸦雀无声。
像是一段影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每个人的神情动作都被迫定格，无人能动分毫。
除了施放术法的主人。
胥子墨拍了拍剑鞘，系统心领神会，当即控制着无回剑悬停在钟世镜面前，剑尖直指其眉心。
整个过程用时5秒。
感受着体内灵气的疯狂消耗，胥子墨稍稍垂眸，知道术法的维持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随着桎梏的力量消失，钟世镜眨了眨眼，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剑，登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看向胥子墨的眼神又惊又惧。
没人看见胥子墨是什么时候出手的，更不知道为什么还不足一个眨眼的功夫，胥子墨就能轻松拿捏一个人的命门。
但他们，包括钟世镜在内的人，都意识到了某个曾被他们淡忘的问题。
樽枢派副掌门胥子墨，很强，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强。
此番举动，意在警告。
沉默中，总得有人站出来打破僵局。
任子城在心底夸赞了句师弟修为又有精进，面上却故作愠怒道：“子墨师弟，无故伤害同门是大忌。”
两人对视一眼，胥子墨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系统很有眼力见的控制着无回剑落到他手上。
「宿主怎么样，刚抽取的新效果用着不错吧？」
「还行。」
早在来的路上，胥子墨就抽取了今日份的随机效果。虽然很难评价这个效果本身，但他用着刚刚好。
效果名为“积于弱则强（注2）”。
本身弱小的人抽取该效果后，可在一定时间内获得自己想要的某方面强化，具体强化时间视强化效果而定。
但如果是本身强大的人，则会在一定时间内变得无比弱小。
经系统判定，胥子墨被归类为“弱小”行列，所以这效果对他来说是正面的。
……
胥子墨感觉受到了侮辱。
「宿主强化的这个术法，原本就很厉害吧？不然怎么会只有短短6秒的持续时间。」
哟，系统够敏锐的。
胥子墨好心情的勾了勾唇，没再看钟世镜一眼。他动作利落收起无回剑，转身欲走。
“等等。”任子城把竹鸢坠扔给胥子墨，语气坚定道“师弟，我信你。”
接过信物，胥子墨怔愣两秒，方才将其紧握在手中。他发自内心对任子城展露出和煦笑容：“谢了，掌门师兄。”
说起来怀辛动作真够快的，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眼看着胥子墨收起信物，原本满脸愤恨的钟世镜表情稍缓，同左右两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随后刻意冷哼一声从胥子墨身旁走过。
胥子墨自然不予理会。
想起来系统给的任务，他眸光微亮，顺势对任子城道：“怀辛出逃一事，于情于理我都该担责。”
“为此，我决定即日起下山寻找怀辛，必定亲手杀之。”
━━━
还是那艘天鱼船，还是仅有一人在船上。
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在船身，却又很快被吸收，一点水痕也没能留下。
面对硕大的雨势，胥子墨还有心情开玩笑：“感觉湟月城不太欢迎我啊，怎么我一来就下雨。”
「湟月城可能不欢迎宿主，但这城里的人一定欢迎。」
鼎沸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落至一处空旷地面的天鱼船围了个水泄不通。
胥子墨还没走出船内休息室，就听见有人高呼。
“是仙门！仙门的人来咱们这里了！”
“咱们这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忽然会来仙门的人？”
“问问吧，可别是什么妖魔作祟……”
人群中一个身着官服，手撑上等油纸伞的男人，目光平静注视着天鱼船。
他似乎在当地颇有威望，凡是离他近的人都自觉站在他身后，无一人越界。
歇也歇够了，胥子墨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摸过摆放在一旁的黑金色油纸伞。
刚打开门，他就感受到雨水裹挟着一丝寒气要朝他砸来。
好在他眼疾手快撑开伞，才没让雨水落在身上。
这一幕恰巧被几名离得近的少女瞧见，她们不约而同惊呼一声，彼此对视后又赫然羞红了脸。
雨幕中，胥子墨左手执伞，右手搭剑，墨色青丝被风吹起，带着白玉冠上坠下的飘带，拂过他微微上挑的眼角。
仅是一个抬眸，就让人不禁屏住呼吸，再也挪不开视线。
直到天鱼船被胥子墨收回囊中，众人才如梦初醒般，霎时间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声。
项治清了清嗓子，大喝一声安静。
随后，他端起笑脸，几步走到胥子墨身前：“我叫项治，是湟月城城主。这位修士如何称呼？到我们湟月城有何贵干？”
“我名子墨，来此处办些小事。”
胥子墨环视一圈，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城里正在下雨，空气理应是最新鲜的。但除了泥土花草气味之外，他还闻到了一种独特的味道。
这种味道他不太喜欢。
项治听到来人姓名，霎时瞪大了双眼。
察觉到自己有失礼数，他又赶忙拱手行礼：“原来是子墨仙尊，在下实在是有失远迎。”
一旦激起千层浪。
刚安静了没一会的人群又立马喧闹起来，讨论声甚至比刚才更为热烈。
怕惹得胥子墨不高兴，项治忙给身旁下属使了个眼色。
几个身形宽大的男人领命走向人群。
由于几人是背对着胥子墨的，所以他看不到那几人做了什么，只知道人群很快变得落针可闻。
项治小心翼翼观察着胥子墨的脸色，见对方没有表现出不满，才直起身试探着开口。
“子墨仙尊，您一路舟车劳顿，不妨到我府中歇歇？”
胥子墨没第一时间作答，而是仔细观察起项治的脸。颧骨突出脸色青白，偏又眼睛细长耳垂明显。
从面相来看……是个有意思的。
他略微勾唇点了点头，当即随项治离开人群。
一路上项治介绍了湟月城的基本情况——因为不临近任何仙门，所以湟月城内人口不算多。
城中偶尔会有邪魔作祟，但大多时候都很安定。
普通的邪魔会由城内散修进行应对，但如果有厉害点的邪魔出现，作为城主的项治就会向各大仙门发去求助贴。
说到这里，项治眼神飘忽，手不自觉的握成拳，步伐也有片刻减缓。
几息后，他才疑惑开口：“子墨仙尊，近日来我未曾向仙门发过求助贴，您是得了什么风声才会来湟月城吗？”
怀辛，一款上线快下线更快的反派。
没有真的下线，只是暂时离场。
【锁傩】一种强有力的术法，作用是锁住周围一切事物，具体能发挥出的效果因人而异。（私设）
【积于弱则强】引自《淮南子·原道训》。原文为“积于柔则刚，积于弱则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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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清理门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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