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很大,胥子墨走了许久才隐隐看到火光。
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躲在树后,静静注视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
那似乎是一处规模不大的山寨,门口站着许多土匪打扮的人。此刻天色已晚,奇怪的是他们全然没有睡意,反而各个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不多时,一个瞎了只眼的男人从寨子里面走出。
他约莫三十五岁左右,穿着短衫露出两条肌肉结实的臂膀,上面不乏各种伤口。
其他人见到独眼男人到来都很兴奋,胥子墨却眸色微沉。
即使隔了一定距离,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此人印堂发黑脚步虚浮,大概率是有煞气缠身,且命不久矣。
独眼男人目光威严扫视一圈,人们很快安静下来。
他满意点头,用粗犷的嗓音喊道:“平山寨作恶多端,更是屡屡挑衅我们定原寨。今天,寨主终于发话,让我们夜袭平山寨,除暴安良。”
眼看人群又有躁动迹象,独眼男人面朝众人,重重向前踏出一步:“弟兄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灭平山,昌定原!杀,杀,杀!”
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响彻山谷,土匪们全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快步随着独眼男人进入小路。
看着众人离去的方向,胥子墨表情精彩:“一群土匪说别人‘作恶多端’,还打着‘除暴安良’的幌子去夜袭另一群土匪?”
“这群人……全都是文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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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小路不算好走,最多只容两人并排而行。王锐缀在长长的队伍末尾,时不时警惕回头打量来路。
“兄弟,看啥呢?”
身边人压低嗓音说话吓了王锐一跳,他忙举着火把凑近对方,待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才稍稍松了口气:“李强,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后面有人?”
看王锐神色紧张,李强虽表面镇定,却也不由得心跳加速起来。
夜里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倘若仔细去听,身后不远处好像还真有人踩着落叶行走的动静。
他递给王锐一个眼神,王锐心领神会拿出个鸟形哨子。
如果发现异常情况,可以吹响哨子,让整个队伍原地警戒。
有些沉闷的声音从木雕哨子里传出,王锐连吹三声,却惊讶发现队伍前面的人像是没听见似的,根本没人回头。
“怎么回事!”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满头雾水。
李强又喊了前面的人好几声,可对方依旧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这下他彻底急了,小跑两步就要伸手去拍前面人的肩膀。
落后半步的王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李强忽然僵在原地,而前面的人越走越远。
眼下情况太过诡异,王锐顾不得其他,只能咬牙往前追。
可前路明明没有任何阻挡,他却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受反作用力的影响一屁股跌倒在地。
火把滚落,星火将熄。
此时李强也回过神来,但他没有去扶地上的王锐,而是哆嗦着唇开口道:“我们……是不是撞鬼了?”
没人回答他,或者说没人敢出声。
因为在他们身后,真的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
“啪——啪——”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的心也越提越紧。
王锐是个胆子小的,坐地上半天没敢爬起来。反倒是李强,犹豫再三终于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般,咬着牙鼓足勇气回头看去。
胥子墨刚弯腰捡起地上的火把,抬眸瞬间便对上一双发红的眼睛。
他举着火把站直身子,朝李强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两位,我想请问一下……”
谁料话还没说完,李强却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至于王锐,更是在用眼角余光瞥见胥子墨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瘫倒在地了。
“不是,我有那么吓人吗。”
胥子墨随手从发丝间摘出一片落叶,又毫无自觉的低头审视了下自己溅满血的衣服,最后才叹息着解除用灵气构筑的无形之墙。
“本来想找两个倒霉蛋问问情况的,怎么现在倒霉的好像是我啊。”
他走到倒地两人的旁边,本想一手提一个带人离开,又发现手上火把没地方放。
思索片刻后,他将火把底部插入李强后衣领,勉强固定住:“对不住了。可能有点烫,但是你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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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李强挠着头醒来,莫名感觉自己后脑勺有点扎手。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瞥见一个浑身染血的身影侧对着他坐在树桩上。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李强深呼吸几次,直到看见了那人身后的影子,才勉强压下心头恐惧。
不等他开口,对方已然转过头来。
因为逆着光,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看见对方肩头时不时颤动,像是有什么身体疾病。
胥子墨强忍笑意,默默将目光从李强头发被烧焦的那块挪开:“听好了,从现在起我问你答。如果敢撒谎,我就把你们两个一起吊在这,晒成风干肉。”
说着,他手指一旁的大树。
直至此时李强才看见,原来王锐一直被五花大绑吊在树上。
看见李强投来目光,王锐立马激动得呜呜起来。他被堵住嘴巴,说不出一点话,身体在空中晃来晃去像在荡秋千。
李强惊恐收回目光,点头如捣蒜:“你、不不,大人您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李强如此识相,胥子墨也不废话:“你们的姓名、身份、目的是什么?”
这三个问题的答案他知道,但他故意问出来,是为了测试一下李强到底会不会实话实说。
“我叫李强,他叫王锐。我们是定原寨的土匪,准备夜袭平山寨。”李强一口气说完,接着提心吊胆观察起胥子墨的反应。
这是担心我给平山寨的人通风报信?
胥子墨假装没看到李强眼中的忐忑,提出下一个问题:“你们寨子里那个独眼男人是谁?”
一提到独眼男人,李强呼吸一滞,片刻后才强颜欢笑道:“不知大人说的是哪个独眼男人?我们寨子里的独眼男人有很多……”
“别跟我耍花花肠子。”
胥子墨眸色微冷,随手拾起的一片落叶于顷刻间凝满寒霜。
他以叶为刃甩向吊在树上的王锐,裹着薄冰的叶片擦过绳索,在上面留下一个极小的豁口。
“你知道我问的是哪个。”
估计两人都没想到胥子墨出手如此果决,霎时间齐齐白了脸色。
李强还好,惨的是王锐。听着绳子一点点崩断的声音,即便过程缓慢,还是让他不可抑制的抖如糠筛。
一旦绳子完全断裂,他怕是会直接摔成肉泥。
“那位叫做……”冷汗顺着李强的额头不住滑落,他看了眼吊在半空轻轻晃悠的王锐,忽的从地上弹起,抬拳打向毫无防备的胥子墨。
凌冽拳风破空袭来,胥子墨单手撑地翻身而起,躲过一拳的同时于半空借助腰腹力量旋腿后踢。
李强没想到对手反应这么快,来不及转身便被踢中后脑勺。
他脚下踉跄,不由自主栽向地面。
可偏偏,那里恰好有一块棱角朝上的石头。
时间仿佛在此刻无限拉长,李强眼前不再是树林,而是他人生当中的走马灯。无数回忆涌现,他双眼无神,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锁傩!”
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所有事物都被按下暂停键。
火苗停止跳跃,吊在空中的王锐不再晃动,李强的脑袋距离那块石头仅有最后一公分。
胥子墨咽下喉间腥甜,抬脚踹在李强身侧。
仅一秒过后,李强面朝下摔在距离石头两公分左右的地方。
他瞳孔有些失焦,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掐着后脖颈死死按在地上。
胥子墨五指用力,语气森然:“说,你到底是谁。”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李强又不管不顾剧烈挣扎起来。他啐出嘴里泥土,梗着脖子侧头往身后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差点给他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胥子墨七窍流血面若修罗,整个人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一般,身上散发着浓烈杀气。
察觉到李强的不配合,胥子墨单膝压在李强脊椎处,缓缓凑近对方那张惊愕失色的脸。
“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
“我说,我说!其实我们来自定远军五师三旅二卒(注1),是真正的士兵!”王锐脖子上挂着布条,原本堵在嘴里的手帕已经被他强行顶了出来。
闻言,李强登时涨红着脸怒吼道:“王锐!!你要当叛徒吗?!”
“陈大人说过,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我们可以自报家门。”王锐缩了缩脖子,声音弱了几分。
……
从两人的争辩里可以听出,这次他们没有说谎。
换句话来说就是,李强确实与厌主无关。
胥子墨重重吐出一口郁气,略微松了掐着李强脖颈的力道,但依旧没放人起来。
不管怎么样,至少刚才场景忽然产生异动,肯定跟李强脱不开关系。
正常来说,窥忆符只会让他进入厌主的回忆。可他在李强将死之时,却险些被拉入李强的回忆。
是窥忆符出了问题?怎么可能,符是自己亲手画的。
难道是厌主出手了?也不对,厌主根本不了解窥忆符。
无论做何假设,胥子墨都找不到问题所在。
他忽的掩唇咳出几口血,这才想起还抓在手上的人,正是导致自己七窍流血的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强行用出“锁傩”,他也不会灵气枯竭。
同时这还导致了一个很严重的后果——他短时间内无法再动用任何术法。
面对普通人倒也无妨,可如果不幸遇上厌主,那么他又将无缘新的“忆根”。
突然有点怀念系统了。
思忖片刻,胥子墨沉声打断两人争执:“我有件事要交给你们去做。”
李强:忽然脊背发凉是怎么回事?
大家可以猜猜,发生异变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今天到周三晚十二点之前,在评论区留下猜测宝子们都奖励小红包!(给个小提示,在本章倒数第八段落有关键性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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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师三旅二卒】参考了先秦军队的“什伍”之制。5人为伍,5伍为两,5两为卒,5卒为旅,5旅为师,5师为军,一军有1.25万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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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厌主(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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