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怪胎2.0

近郊小院上方,一记铮鸣破空。剑气走转如龙,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铮鸣,凌乱纷杂的兵戈交击声响终于落定,乒铃乓啷零碎一地。

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哀嚎。

陆回风初出江湖,心性尚纯,虽在围困中惊险取胜,却未伤一人性命。

他瞥了一眼肩头衣衫被挑破的口子,不由蹙了蹙眉头,旋即在院中找寻起来。

哪知他把这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见沈丹青的身影,反倒发现了这帮人为他准备的绳索。于是索性把人都踢到院子中央,里三圈外三圈捆成一个大圆。提剑指着那带头闹事的光头喉心,冷声喝问:“人呢?”

“您说花护法?”被揍得满头包的光头已然对他用上了尊称,一脸谄媚之相,“这咱哪知道?”

“没人问他。”陆回风的眼神又冷了几分。“那个与我同行的姑娘,被你们弄哪去了?”

“姑娘?”一旁的大小眼懵然反问,“啥姑娘?”

陆回风闻言,心下猛地一沉,耳边响起嗡鸣。

他……是不是上当了?

屋顶上的碎瓦滚入黑暗的间隙,无限扩大,自混沌转为明亮,于梦中暖春生发。

新枝抽条,万点绿意层叠起伏,翻涌如浪。

沈丹青恍惚看见万顷青葱里伫立的白色背影,大喊着陆回风的名字飞奔而去,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拦住去路,不论如何叫喊,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遭静得诡异,只有隐隐约约的流水声,汩汩冲开混沌,破开一线清明。

沈丹青猛地睁眼,竟发现自己还躺在那泓泉边。眼前清澈的流水之下,不知怎的掺了几许血色凝着的花,正徐徐晕散。

她循着水花溅落声望去,只见水痕披着洗过却未完全干透的上衫,蹲在水边洗手。胸腹紧致的肌肉线条尽袒露在外,遍布着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伤口,有的刚刚愈合,有的还淌着被水洇淡的粉色血渍,纵横交错,如同一条条多脚蜈蚣,看得她头皮发麻。

沈丹青直觉此人不好招惹,立刻起身打算逃走,慌乱之下踢到一块岩石,当下一个趔趄,好容易站稳身子,再抬头看,水痕的目光已落在她身上。

“你……你要干嘛……”沈丹青顿感心悸,脚下不住后退。

水痕却拿起刀,径直走了过来。

浓郁的血腥气息迎着扑面的水汽逼近。沈丹青退得越发匆促,已然不敢直视眼前之人,慌乱之下,忽听见他沉冷的话音:“别动。”

短短二字,虽无威胁意味,却足以令她窒息。一霎分神,百辟刀尖已然指在她眉心。

“再动,我不确保能留你全尸。”水痕的话里少了几分冷意。但杀人的话,不论怎么说出口,都绝不可能好听。

沈丹青急道:“我不是说过万丘他……”

“与你无关。”水痕打断,“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沈丹青心道不妙,转身便跑。

偏在这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粗犷的大喊:“臭娘们!老子可算找到你……”

她立刻望去,竟瞧见先前抓她的那瘌痢头和熊猫眼风风火火从高处跳下。他们走路的模样仍有些微踉跄,显是蒙汗药的效力还未完全散尽。

许是因水痕一身伤口,又生得清瘦。这俩夯货显然没把人家当回事,一上来就伸爪子扒拉人。

不料寒光陡起,那瘌痢头还没反应过来,手和胳膊便已分了家,当即抱着断腕仰面栽倒,打滚哀嚎。佩刀“哐当”落地,半截倒插入水。

一旁的熊猫眼吓得转身就跑,却已不及。水痕神色不改,脚下勾起瘌痢头的刀,提膝正中刀柄。大刀受力破空飞出,发出尖锐的嘶鸣,径直将这厮捅了个对穿。旋即翻转刀身,直直刺下,正中瘌痢头心口。

手起刀落,不过瞬息之间,两条人命便已归西。沈丹青亲眼看见,脸色蓦地发白,脚下软绵绵的,虽不至于跌倒,却也再走不动路了。眼见水痕拎着血淋淋的刀走了过来,呼吸蓦地一滞。

山泉咕嘟嘟地冒着泡,沈丹青的心却已凉至冰点,眼见刀锋近面,无路可逃,只得紧紧闭上了眼。

“啪嗒。”

刀刃上还沾着那两人的鲜血,一滴滴落在她额前。可这一刀却在离她面门仅余毫厘之处,忽地停下。

水痕略一蹙眉,略微低头瞥了一眼右臂衣袖下隐约洇开血色。痛点并不止这一处,胸前腰际,伤口俱已有了崩裂之势。

他为杀人而来,刚巧撞上花无心设局捕杀陆回风之景。若放在平日里,他并不会把花无心那点微末的身手放在眼里,可这一次却受伤势所累,惨淡落败,还给这一身伤病,又添了内伤。

“你懂草药?”水痕目光落在沈丹青紧闭的双眼上,“刚才给我用的是什么?”

沈丹青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飞快打量他的眼神,未感受到杀意,才慢慢睁开了另一只,迟疑片刻,道:“你该不会是想说,我帮你治疗伤势,还得给你偿命?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没有吗?”水痕放下了刀,眸光依旧冷冽,未有半分改变。

脑中那一丝稍纵即逝的疑惑,把问题留在了心里:为何没有?

他自幼得连碧心抚养长大,为她卖命,还要不断忍受莫名的责打,早便习以为常。

合不合适,他从来无权质疑。

凝神片刻,小腹上的伤口又崩裂了半寸,汩汩渗出鲜血。他却仿佛察觉不到疼痛似的,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哎,你……这样下去会死的。”沈丹青仿佛找到了突破点,抓紧这一根救命稻草,道,“我认得止血的药物。你不杀我,我可以帮你。”

水痕轻轻一摇头。

“那这样你不也得死吗?”沈丹青一时憋不住话,音调陡地增高,又及时压了下来,恢复平静的口吻,目不转睛盯住他的眸子,一字一句,如履薄冰,“怎的?杀一次还不够,还要追到下面继续杀?”

水痕听到这话,眸光动了动。

新奇的说法,倒是提点了他。此前说过要取她的性命,不过是为洗清花无心的造谣。只要这谣言的源头断了,他便不必无端受那些折磨。

但若自己真死了,似乎也无需多给她这一刀。

沈丹青见他思忖之状,心想有戏,继续提出交易:“我帮你找药,你便放过我这一次,如何?”

水痕不言,漠然还刀入鞘,套好风干的上衫,系上衣带,背身走开。

天边暮云翻涌,残霞氲散。沈丹青恹恹寻着草药,满心懊悔自己在客栈时为何不再谨慎一些,脑子更是拿不准主意,心想那姓陆的少了她这个累赘,还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来寻。

可她又哪里知道,眼下陆回风为寻她下落,已恨不得把栾川县整个颠倒过来搜个遍。

城西郊野,刘易坐在临时当做据点的茅草屋内,一手拿着根签子剔牙,一手指着周围那帮不成器的亲信道:“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多人逮一个都逮不住!”

说着,他跳了起来,给傻站在周围的一圈喽啰兜脸来了几耳刮子,脚下忽地滞住:“还有俩呢?被那小子宰了不成?”

“回护法,朱四,马五守在客栈,说是要把那女的给您抓来。”一小胡子道,“那女的欺人太甚,耍了咱们好几回,这一次她……”

小胡子说得唾沫横飞,话到一半,忽听得咔嚓一声巨响,背后那扇破败的木门登时四分五裂,被守门的喽啰撞得粉碎——他是被人踢进来的,胸前赫然一个鞋印,炮弹似的砸在地上,当场撞着脑袋,晕了过去。

刘易蹭蹭跨出两步,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颈上已多了一丝寒意。

是陆回风的剑,被夕阳苍凉的光映得雪亮,晃得刘易眼花。

“人呢?”陆回风一字废话也不愿多说,直截了当问道。

“好小子,你竟敢……”

陆回风没等刘易骂完,已然抬腿将他踹了出去,剑尖稍带划过他脖颈油皮,呼啦啦渗出血花。刘易身体几乎对折,一屁股直戳墙里,只听轰的一声,周围墙体随之龟裂,眼看就要倾塌,梁柱房顶屋顶都跟着摇摇欲坠。

“现在可以说了?”陆回风敛容提剑,指向刘易颅顶。

屋外寒鸦飞散,斜阳沉入山谷,收拢最后一抹霞光。渐升的暮色笼罩群山。天上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几颗星子泛着冷光。

山洞内,火光噼啪。

“这个是止血的,这个是恢复气血的——”沈丹青把找来的药草在火堆旁依序排开,依次给坐在一旁的水痕点数过去,“还有这个,要先用火烤干,再碾碎了口服。你的伤口好像不是刀伤,伴有红肿,用这金银花的叶子便可……”

“这是钩吻。”水痕拿起她所指的那株开着黄花,叶色绿得发黑的草药,举至她眼前,道,“误食其叶,见血便能封喉。”

“是吗?”沈丹青的笑意僵在脸上,一双眼睁得老大,卯足劲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模样。

“金银花叶附有绒毛,钩吻则无。”水痕说着,便将那株钩吻扔进了火堆。

“可……你不是不懂草药吗?”沈丹青仍在装傻,话音显已发虚。

“但我认得毒药。”水痕说着,又从草药堆里拿起一段沾着泥土的药草根茎,“雪上一枝蒿的根,你要我口服?”

沈丹青再也装不下去,起身便待跑路,却被他扣住脉门,一把拽了回来。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右膝撞在地面,疼得痛呼出声。惊惧抬眼,那张清俊却森寒如索命阎罗的脸孔已近在咫尺。

二人鼻尖相距,仅余半寸之遥,就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丝碎发从少女额角垂落,堪堪擦过他鼻尖,夹着一缕似有若无的淡香。

“我……”沈丹青被迫与他对视,头皮发麻之感越发剧烈,眼睫跟着一颤,唇角隐露哭相,“我不害你,你别杀我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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