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孤儿

位于申城郊外的颂江孤贫儿院,生活着近百个失去了天伦亲情的孩子。

这些孩子们的年纪,从几个月到头十岁不等,靠着社会福利署的定期经费,保证起码的吃穿用度,接受院里很基础的前期小学教育。

和孤贫儿院保持着长期联络的,有三所中学,还有一家规模颇大的卷烟厂。孩子们长大到了十五岁,要是没能有幸通过任何一所中学的入学考试,就可以进厂做工,成为一个靠劳力自给自足的工人,不再能接受资助。

每年到孤贫儿院遴选学生的三所中学里,就包括温诚女中,厉孟元因为这个关系,成为了这里的社会资助者之一,要是没有别的事,每个月会来看望孩子们一次。

唐意如总嘲讽她是把钱给了孤贫儿院那个中年发福的副院长,“要不然,他怎么把自己喂得脑满肠肥的?”她嗤笑着说,“你就是太傻。”

她比厉孟元小了两岁多,是一位极时髦明艳,性格外向,精于社交的女士。

厉孟元说:“我正在开车,你就不怕我生气起来,带你一起去山沟里?”

唐意如说:“所以你为什么要自己开车?现如今时髦的女士,应该让男士来为你服务的。”

厉孟元说:“因为我要给你这位时髦女士服务。”

唐意如扑哧一笑,“好吧,那就谢谢表姐了。对了,跟你说个好玩的,”她闪着大眼睛,“唐懋如,昨天被你舅舅打了,笑死人了。”

厉孟元皱眉:“你怎么知道?回老宅了?”

唐意如说:“是啊,去拿一件我妈的首饰,被那个女人偷了好几年了,我不忍这口气,扔了也不能给她,再说那是我妈的陪嫁,贵着呢。”

厉孟元一笑,“拿到了吗?”

唐意如兴致勃勃地说:“拿到了呀,顺便还看了一场好戏。唐懋如搭上了一个舞女,以为请人家跳了两次舞,喝了一回酒,就算是那种关系了,在舞厅里对人家动手动脚,结果被人狠狠揍了一顿,轰了出来,回到家里,事情叫老爷子知道了,又挨了一顿打,啧啧啧,可丢人了。”

她对唐懋如这个同父的弟弟,是一百个瞧不上,对父亲养妾生子,薄待妻女的旧事,更是嗤之以鼻,每每听闻那个家里鸡飞狗跳的糟心事,都开心得不得了。

因此厉孟元并没表露出太多惊讶,随口说:“他总是这样。”

“他就是没有自知之明,白俄大世界舞厅的舞女,是会随便陪他的吗?”唐意如幸灾乐祸。

厉孟元奇怪地说:“你说,什么舞厅?”

唐意如凑到她身边,“白俄大世界,”她笑得别有深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认识人家廖老板?快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好看吗?你喜欢他吗?”

厉孟元说:“稍等,白俄大世界,是什么样的地方?有打手?”

唐意如说:“不仅有,还很多呢,那地方,似乎是挂着外交部的一位白俄大使的夫人的关系,很不容放肆,不是这样,姑妈怎么肯把廖老板介绍给你呢?”

厉孟元哼了一声,不接话。

唐意如不愿放弃,追问:“为什么?他有什么不好?”

厉孟元说:“他有没有不好,不关我的事,求你别和姨妈学,放过我吧,好吗?”

唐意如不乐意地哼了一声,“好吧,那我问你,过两个月,蕴生大哥回不回来?先说明一点,谁也没有问,是我自己想起来的。但要是他能回来,我妈会很高兴的。”

厉孟元沉默半晌,淡淡笑了一笑,“我问问。”

再过两个月,就是唐意如的亲姐姐,唐语如的忌日,今年刚满十年。

唐语如曾经是一个活泼明媚,极有才华的女孩子,也是厉蕴生自幼的未婚妻。

唐意如又说:“还有一个笑话,老爷子前两天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要给姐姐认真办一个十周年祭,真是让人好笑,前面这么多年,他都不记得日子,现在演什么父女情深呢?我妈把他大力骂了一顿。”

厉孟元抽空望了她一眼,轻声说:“我们都记得,今年温珣和边珣也在家,到时候一起去陪你和舅母。”

唐意如笑起来:“好呀。”

两人聊了一路,抵达颂江孤贫儿院时,已经下午三点钟了。

有位白了一半头发的男性工作人员等在门口,为她们作迎接。

厉孟元定期送来一笔不小的数目,因此这里的人对她极友善,这工作人员姓窦,是孩子们的生活□□,笑眯眯地说‘厉小姐好,唐小姐好’。

“窦老师,你好。”厉孟元对待他们这些□□,很不吝高抬身份。

窦□□笑说:“小姐今天自己开车来的?那实在辛苦了,快进去喝一杯茶吧。”

唐意如抬眼看那暗淡的屋舍,组成中西合璧,不大不小的院子,空地处堆了一些木柴,零星的草木,长得并不大好,心里便不高兴。上次她跟着厉孟元来,专门带了两个温诚女中的学生志愿者,加上院里几个大点的孩子一起,明明把这里拾掇得颇空敞整洁的。

“表姐。”她上去,挽住厉孟元的胳膊,眼神明明白白是不满意的。

厉孟元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朝窦□□说:“今天时间晚了,不喝茶了吧,上次我叫人送来的棉被褥子,不知道孩子们用上了吗?今年暑热的时间长,恐怕送早了吧?”

窦□□忙说:“用上了,之前气温确实高,昨天刚有些秋凉的意思,我们便分发了下去,都安排妥了,厉小姐去寝室看看?”

厉孟元点头:“好啊。”

虽然她说不喝茶,窦□□也不敢真就让客人渴着,还是忙忙倒了两杯茶来,叫了另一个小女工跟着到了孩子们的寝室。

这里的教室和餐厅都很简陋,唯有寝室很整洁有序,厉孟元随意进了一间,见小小的几列纵横排置的铁床,每张铺上都堆着一幅折叠得很伏贴的棉被,一张看上去够暖厚的垫褥,想来在接下来的秋至冬初,是不必受寒冷之苦的。

窦□□感激地说:“有了这一批新被褥,秋天是很好过的,等入了冬,再把去年吴校长捐助的那批厚棉被拿出来,晒一晒,也尽可以了。说起吴校长,今年她的学校遭了难,想必是很有难处的,却不准备取消九月的入学遴选考试,还是和往年一样,给我们五个名额,我们实在是感恩,那几个年纪合适的女孩子,更高兴极了。”

厉孟元听他提起吴谨先,便恬静地笑了一笑。

正看着,外面一阵嘈杂脚步声,原来是六七个小孩子,听说客人来了,由保姆领着来看。

这几个孩子里,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其他都是三四岁的小童,个个脸上显出异样的欢悦,和天真的笑容。

厉孟元认识这个男孩子,他是这里很特殊的一个,名叫小满,是个病弱的弃儿,只有一只眼睛可以看见,人很懂事,长大了一点之后,总是帮着□□保姆们看顾小一点的孩子,并管理衣着东西。

保姆牵着两个极小的孩子在手里,淳朴地笑着朝厉唐二人问好,小满仰着瘦瘦的笑脸,笑吟吟地望着两人说:“厉姐姐,唐姐姐,你们又来看我们了。”

唐意如一直很喜欢他,过去把他肩膀一搭,说:“长高了,好好吃饭了吧?”

小满点点头说:“嗯,我很努力的,还想再长高一点。”

唐意如说:“你还有得长呢。”

厉孟元则朝保姆问了一两句日常生活的话,谈了几句,也就罢了,窦□□把茶水奉上给两位喝,又忽然想起一件事,笑着说:“厉小姐,有个好消息,告诉您,您大概也为孩子们高兴的。”

厉孟元说:“是什么?”

窦□□语气当中,有一份自豪的气息,说:“前两天,院里来了一个身份贵重的客人,做了一些捐助,更要紧的,他挑了四个马上就满十五岁的男孩子走了,说句实话,那几个孩子,学业上实在平常,月初的遴选考试,都没有通过,原本是打算去卷烟厂做工的,现在倒是有了更好的去处。”

厉孟元明知他在卖关子,也就顺着话问:“是哪一位客人,这些孩子去了之后,可以做什么营生?”

窦□□笑说:“就是城里那位,很有威望的何旅长呢。”

厉孟元倒是惊讶,顿了一顿,说:“他,我是说何旅长,把孩子们带走,难道是去他的军营里?”

“可不是嘛,”看得出窦□□对这一条出路十分满意,笑得两眼眯成一线,“现在不是原先的时候,想当兵,尤其跟着何旅长这样的高官,绝不容易的,这几个孩子如果能吃得苦,将来训练出来,能建功立业,不是极气派吗?”

厉孟元心里猛然间,想到那天何向忱的话,又一想那几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立刻很不安起来,然而下一刻,反应过来,又极有歉意。

怎么能给何向忱预设这样恶意的罪名?这不仅不礼貌,还很卑鄙。

她勉强笑了笑,点头说:“是很好。”

窦□□看她脸色不大对,忙问:“小姐可是累了?要不去坐一坐,歇歇吧。”

唐意如过来,说:“表姐,我们去坐一会儿,早点回家吧。”

厉孟元点头:“好。”

和小满等人道了别,两人便去孤贫儿院的会客室,略坐了一阵,告辞回城了。

把意如送回家,舅母——即舅舅唐杰禹的前妻,即便离了婚,作为晚辈,厉孟元仍叫她舅母——留她吃完饭,厉孟元推说有事,很快就出来,开车返回厉宅。

厉温珣已经先回来了,在客厅和厉边珣说话,两人听见车响,知道是姐姐回家,殷勤地出来迎接。

厉孟元一见两个弟弟并肩站着,十分英俊夺目,心中的郁结一时散去大半,从车上下来,说:“呦,这么乖。”

厉温珣笑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饭吃了吗?”

厉孟元说:“没有,在舅母那里说了几句话。”

厉边珣说:“舅母好吗?”

厉孟元说:“容光焕发呢。”

姐弟三人说说笑笑,往屋内去,薛妈见他们都回来了,便上了晚饭。

厉孟元吃着饭,问了厉温珣一些关于如安纺纱厂的事,知道他和于兰瑛后天就要去参观纱厂的厂房,思索一阵,忽然提议道:

“那不如,明天,我们请兰瑛和廖老板,一起来家里吃个饭?”

厉温珣以为她还想再为了自己的工作推波助澜一回,只好笑说:“不必这么麻烦吧。”

厉孟元并不理会他,而是看向厉边珣,说:“今天在颂江孤贫儿院,听说何旅长也资助了他们,明天,我们把他也请来吧。”

厉边珣惊愕不已,呆呆望着姐姐,“啊?”

厉孟元不再看两个弟弟,自顾自地说:“就这么说定了,吃完饭打电话,我们各邀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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