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零七分，陆琦安第一个面试刚结束，就收到房东催交下季度房租的消息。
出院的时候她和房东商量过，因为有点特殊情况，使用押金垫付一个月房租，再将下季度交房租时间在原定上顺延一周。当时房东答应得好好的，然而现在离原定交房租的时间都还有一周，房东就开始发催交房租的消息。
按当时商量好的，距离她交房租应该还有两周才对。
所以，陆琦安没回复。
她今天还有三个面试。
分别在上午十一点，下午两点半和四点。不同的公司，不同的地点，刚结束这边的面试就得赶紧坐公交车或地铁前往下一个面试地点。
可以提前到，绝不能迟到。
一天的面试奔波结束，回到出租屋时，陆琦安已经累到说不出话。
她将包随意甩去沙发上，人也随之倒在床上。
三十平的单身小公寓，房内布局一览无余，家具更是没几件。
然而这样一个小屋子在S市这座大城市，房租却不低。当时陆琦安跟房东好说歹说，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把价格压低了一点，从月租两千五压到两千二。
但房东要求是押一付三的付房租方式。
刚签合同的时候，陆琦安有工作，还有点积蓄，所以没觉得有问题，一直都按时按季度付房租。
直到三个月前，她出了场车祸，在医院躺了三个月。
司机肇事逃逸，虽被抓捕归案，可对方却付不起赔偿与医药费。警察帮忙调解，但失败。
对方一分钱拿不出，再加上肇事逃逸这种违法行径，最后按法律规定被判刑。
陆琦安的积蓄在住院期间被掏空，母亲陆琳帮忙垫付一部分，但也因自身经济条件一般，拿不出更多的钱。
住院期间，陆琦安的工作被其余同事替代，还没等到回去，公司那边就已经把她辞退。虽然拿到公司给的辞退补偿，可失去有着稳定月薪的工作对陆琦安来说更让她难以接受。
她尝试与公司人事那边联系解释，表明自己出院后会立刻回去上班，绝不请假，但也没有改变公司把她辞退的决定。
出院的时候，陆琦安失去了工作，某呗上还欠了五千块钱需要分期偿还。
还有房租等着她去交。
出院第二天，她就马不停蹄的去面试找新工作，可是屡屡碰壁。
今天之前，她已经找了大半个月的工作，母亲补贴给她当生活费的一千五百块钱也快要见底。
陆琦安趴在床上，满脸疲惫。
生活压力陡然变重数倍，催交的房租，待还的某呗欠款，还有迟迟找不到的工作，她精神防线几近崩溃。
她摸过枕头抱在怀里，闷头在上边。
没多久，沉闷的抽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一声接一声的响起。
哭过之后，陆琦安翻身起来，擦掉眼泪，给自己泡了包二块五的方便面。
麻辣味方便面的气味很快充斥在房间里，她面无表情的吃着。她其实不喜欢吃方便面，但不吃会饿。
旁边的手机“叮”一声响起，屏幕亮起，弹出新消息通知。
陆琦安拿起来看了眼，是母亲陆琳发来的：【找到工作了没？】
陆琦安抿了下唇：【还没。】
陆琳：【大半个月了，怎么还没找到工作？】
陆琳：【我这边拿不出钱给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陆琦安大一时，陆琳再婚，搬去D市和她新的家人一块居住。
大学期间，陆琳还会定期陆琦安给点生活费，大学毕业后就不再提供。工作的这几年，她们的联系不多，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发条消息、打个电话。
陆琦安怕影响陆琳的新家关系，从没去打扰过她们，始终一个人待在S市。陆琳也一直没有提起过让她过去D市看看的事。
母女两人心照不宣，秉持着互不打扰的原则。
这次车祸，母女两人联系多了点。
但……也就那样。
陆琦安还没回，陆琳的消息再次弹出：【嫣嫣今年要上小学了，到时候花钱的地方不少，我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给你。】
【琦安，你已经二十五岁了，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真的有心无力，你别怪我。】
【（转账-五百元）】
嫣嫣叫陆嫣，是陆琳再婚后生的女儿，今年夏天过去后，就要去上小学一年级。
要用钱的地方确实会不少。
母亲已经帮忙垫付了部分医药费，还给了自己补贴的生活费，陆琦安不好意思再要她的钱。
如果让母亲的伴侣知道她又给自己钱，估计要吵架。还是不给她们添麻烦了。
陆琦安：【不用了，留着给嫣嫣吧。】
陆琦安：【我这边自己会想办法的。】
陆琳：【嗯。】
泡面吃完，陆琦安陆续收到今天面试的几家公司发来的通知，她没有被录取。
一个也没有。
她捂着脸倒在沙发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想哭，却又发现自己已经哭过了。而且，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接下来几天，陆琦安照旧早出晚归的去面试，顺便去看有没有哪里能做兼职的。正式的工作暂时找不到，兼职应该可以解一解燃眉之急。
然而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大多数地方都不要兼职生，都找长期的。
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兼职的，结果到了地方对方让自己先支付五百块的培训费，她意识到自己被骗，找了个上卫生间的借口赶紧离开。
在外奔波一天回来，陆琦安还没来得及吃晚饭，房东再次发来催交房租的消息：【小陆，我已经宽容好多天了，你该交房租了！】
【要是这周末你还是没有交下个季度的房租，我只能请你搬出去了。】
她之前交的季度房租就在这周末到期。
说好的可以宽限一周，其实根本没宽限。房东提前两周就在催了，像是给自己时间了，其实并没有。
但陆琦安也没办法，这不是她的房子。
工作依旧没找到，也没有收入来源。狭小而安静的房间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可却感觉被无数只手压迫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房间没开灯。
她靠床边坐着，看着窗外的天色从黄昏时的暖黄逐渐变暗，直至完全变得漆黑。
“叮”一声后，手机屏幕亮起，房东的消息再次弹出：【小陆，你怎么说？】
【如果不续租的话，你在周末之前收拾好东西搬出去，我要把房子租给别人。】
陆琦安僵硬的伸手拿过手机：【可以先付一个月房租吗？】
房东态度坚决：【不行。】
【之前同意你用押金代替一个月房租已经是看在你遭遇了车祸刚出院的情面上，要续租的话，就得按之前的合同来，押一付三，不能少。】
【而且之前签合同前你就已经给房租压价了，我很给你面子了。】
【交不起下季度的房租，你就搬走。】
【你如果不搬，我要上门赶人了。】
“……”
陆琦安在床上躺了一夜。
她没睡，没有半点睡意，就睁着眼睛盯着陷入漆黑的房间，直至窗外透出天光，照进房间。凌晨抵达。
这座城市热闹繁华，即便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如何的挣扎与痛苦，天亮之后，外面依旧车水马龙，这座城市照常运转。少了谁都不会有改变。
她觉得自己不适合这里。
至少，现在的她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她在这儿生活不下去。
陆琦安摸过手机，给母亲发消息：【我想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调整调整状态。】
一个小时后，陆琳的回复出现在陆琦安手机里：【老家的房子我早就租给别人了，你不是知道吗？】
陆琦安：【可是我付不起这里房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陆琳：【……】
陆琳：【如果你实在想回去休息一阵，我请朋友帮忙照顾你一下。】
陆琳：【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陆琦安：【这周日。】
陆琳：【好。】
陆琦安跟房东说明不续租后，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东西。该丢的丢，该带的带。
然后在周日踏上回老家的高铁。
她老家在S市下的一座海滨小镇，叫作“云海”。风景如画，旅游业发达。
但自从上大学后，陆琳搬去D市，老家的房子租给别人当店面，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时隔七年，她再回到这里，心情有些特别。
有点高兴，又有些拘谨。
按照母亲给的地址，陆琦安到高铁站后转坐大巴车。
抵达镇上的平安街后，她背着个大包，左右手各拖着个行李箱拐进个小巷，她走在青石板路上，看着没有任何印象的陌生巷子，不由的想，母亲什么时候有个住在这里的朋友。
按照手机上的地址，陆琦安停在个翻新过的小二层前。大门两边的墙上攀爬生长着大片的三角梅。
再三确认地址没错，她深吸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等待两分钟后，她再次敲门：“叩叩叩——”
大概过去一分钟，门内传来脚步声。
大门从里打开，一张明艳靓丽的脸出现在陆琦安眼前。
对方看着她，冷漠开口：“你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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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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