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沧所言一出,唐令如如何不知这是难能可贵的大机缘,但她仍旧谨慎地问道:“敢问玄沧前辈,您需要晚辈为您做些什么?”
玄沧一手拈着那张婚书,行至她身前:“我想见一见我族中的这名后人,那你既然知道他的下落,就助我寻到他。”
唐令如闻言面上露出难色:“不瞒前辈,您的这位……后辈,他已经寿数终结,魂归幽冥了,在下恐怕无法完成您的心愿。”
她刻意隐去了孟奇安是因为心愿已了,又不舍青蘅为难,才亲自散尽妖力的细节,只透露他寿数已尽的事实。
玄沧听了之后面色依旧不悲不喜,其实在她的幻境之中他便已看出那人的垂老之态了,他对孟良一直心存亏欠,本想尽些余力帮他一把,可终究是缘分不济。
他面上流露出些许惆怅:“魂归幽冥……妖族转生恐怕不是易事,他的神魂眼下应当还在冥府的审讯之中。”
唐令如眸中划过一丝错愕:“前辈……是想叫再下替您走一趟冥府?”
他缓缓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此事作罢吧!”
唐令如立刻追上前答应道:“此事不难,晚辈即刻跑一趟便是,不过您可不要忘了方才答应的条件。”
她悠悠醒转,甫一睁开眼便对上周焕专注的眼神,心跳狂加速了一阵,问道:“你修行结束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周焕与她分别之后便进了聚魂塔中修炼《太素化生经》,这门功法虽无法剥离他的心魔,却能极大程度稳住他的心境,守住一方清明。
出塔后他便感知到了唐令如的气息,见她捧着“蛟瞳龙晶”入了定,便知她果然不负期待地开启了龙晶的传承密钥。
“我在为你护法——还以为等你醒来就能实力大涨叫我刮目相看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桌边一扫,照旧是两只杯子一只茶壶。
唐令如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茶杯,急饮了一口,道:“说起来真是巧了,龙晶中的前辈是孟奇安族中老祖,他发觉了我灵识中保存的那帖婚书,要我帮他去冥府找到他的后辈才将龙晶传承赐予我。”
周焕闻言喝茶的手一顿,侧目看她道:“你答应了?”
“此等良机当然不可错过,我答应了!”唐令如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不就是闯冥界吗?我还没去过呢!”
周焕仰首缓缓将杯中茶水饮下,姿态端的是气定神闲,放下杯盏后,他的话语也如同那扣在桌上的玉石相击之声一般掷地有声:“好,我陪你去。”
唐令如一脸不爽道:“怎么?你觉得我一个人不行?看不起我?”
周焕眼中带了几分好笑:“第一,你现在身中噬心咒,我们约定过了你必须时刻和我在一起;第二,我手中有孟奇安的魂印,带上我……你此行事半功倍。”
唐令如听到前半句还颇有几分不屑,她这些日子适应得久了,又加上阮虞相助,那噬心咒对她的影响已然越发微弱,待听到后半句,她立时双眸一亮。
“你几时对他施了牵魂术?”她虽心中欣喜,面上仍不解地问道,“难道你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周焕答:“是青蘅叫我这么做的,她知道孟奇安身死之后终会轮回转世,便托我日后关照一二。”
唐令如了然道:“原来如此,看来青蘅前辈对她的这名弟子也不是全无感情,只是愧疚多一些还是情义多一些就不得而知了。”
周焕道:“情感之事本就复杂,愧疚是情,不舍也是情,万般纠缠皆是情。”话才说完,他便站起身来,“走吧,去跟她俩说一声,我们即刻出发。”
“真是长本事了,你们居然要去冥界,连神女都轻易不敢踏足的地方。”听了阿如的计划,霁瑶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俩。
一诺淡淡道:“小鬼难缠罢了,你俩放心去吧,闻仙台的面子他们不敢不卖。”
霁瑶双手叉腰怒目看向一诺:“喂,上次你和神女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这是故意降低了他们对敌人的判断。”话说完她又转向阿如和周焕道,“他们对闻仙台向来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我建议你们隐藏身份,杀他个措手不及。”
一诺道:“你俩别听她的,那掌事的老家伙神女上次已经给他吃过教训了,想来不会不长记性。”
唐令如好笑道:“我们只是去冥府找个人而已,没有那么复杂,况且这还是我的私事,我到时暗中行事就是了。”
周焕道:“我有聚魂塔,可在冥界掩藏身份,此行应当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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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没有日月,天幕永远是混沌的灰紫色,周遭却笼罩着昏暗的光线,仅仅足够看清方圆几米的景物。
越过风沙迷离的忘川,前方的雾气渐渐稀薄,一条无比宽阔的笔直道路向前延伸,幽都的城门遥遥出现,这就是黄泉路的终点——幽都入口。
唐令如与周焕身周笼着聚魂塔的阴魂之力,在鬼差眼中,他们就是两个面色惨白、身形模糊的普通阴魂,与城门口徘徊集上无数的鬼影别无二致,鬼差只是粗略地登记了一下姓名来历便将他们放入了城中。
幽都城中央座落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判官殿,周焕虽然手握孟奇安的魂印,但这感应受距离限制,孟奇安身前杀孽不少,死后不知会被囚往何方,只有找到他的判词才能尽快确定下一步要寻找的方向。
判官殿前的广场上,许多面色茫然的鬼魂排成一道道长队,缓慢地向前移动,他们身上还残留着阳世的穿着,无论是鲜亮的华服,还是朴素的布衣,都只剩灰白的虚影。
队伍中偶尔响起低低的啜泣或分辩,但立即就会被维护秩序的鬼差喝止,两人正在慢慢走近,如果按照这种形势下去,那些鬼差立马就会发现他们,然后将他俩赶到队伍中。
“咱们等会儿怎么悄无声息躲开这些鬼差?”唐令如传声问道。
周焕面色轻松,回了三个字:“看我的。”话音才落,只见聚魂塔从眼前飞快地转动了一圈,周焕单手在空中化了道符,眼前一阵模糊过后,两人便置身在了判官殿外。
原来方才聚魂塔突然出现是为了制造一瞬间魂识的盲区,周焕趁机施展瞬移之术,快速来到了判官殿附近,两人自然不敢大摇大摆地从判官殿大门进去,只在外壁周围站定了。
无须仔细探查,唐令如一眼便看出殿外笼罩着一层无形的结界,不过破界是她的拿手绝招,两人轻易便进入了殿内。
穿过外壁,四面都是冷冰冰的围屋,道路又黑又窄,交织成网,步伐整齐的鬼将在其中行走,队伍时隐时现的,令人难以捉摸。
他们在聚魂塔制造的魂识盲区下断断续续地瞬移,巡逻中的鬼将毫无所察,很快便到达了判文的临时存放点——功过司。
功过四那扇玄黑色大门紧闭着,门上一尊狰狞恶鬼雕像栩栩如生,它獠牙外露,怒目圆睁,拳头大的双目中燃烧着两团幽绿的鬼火,仿佛能洞穿一切般幽深森然。
这便是“幽冥鬼瞳”,若是靠近之人未持有法令,便会被这对鬼瞳捕获灵魂,有去无回,甚至入侵者的动静会瞬间惊动整个判官殿。
唐令如正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神魂巨震,突然眼前被一片熟悉的霜白色覆盖,周焕修竹般的身影挡在她身前,那股攫取她魂魄的力量陡然消失。
只见周焕两只并拢,指尖血色般的符文跳跃而出:“以魂为引,以念为刃,缚阴阳之息,退!”
随着他低喝一声,那些血红色的符文骤然化作一团浓雾,将那恶鬼相笼住,幽绿的鬼瞳应声暗下,功过司厚重的大门无声地自动向内打开。
牵魂术已将那镇守大门的恶鬼缚住,周焕侧过头朝唐令如微微一点,两人极有默契地屏息步入大门。
门后是一条狭窄而曲折的回廊,墙壁上布满无数大小不一的格栅,里面存放着卷宗匣子,整个功过司的室内光线黯淡,死寂得可怕。
唐令如深知,此处必定有更加隐秘的防护,她眸中亮起金色星辰符,果然看到了许多藏匿在缝隙处的阵法灵枢。
它们有的藏在书里,有的藏在匣子开关处,有的藏在脚下必经之地……一旦触碰到,不但会立刻被引动的阵法囚禁在此处,同时还会触发整座判官殿的警报。
唐令如牵着周焕巧妙的躲过了那些触发点,在道路尽头有一扇颇为不起眼的小门,若是没有猜错,核心文件便放在那里面。
两人很快躲过了所有法阵来到了那扇小门处,唐令如眼中金芒暗了暗,她并未看到那门内外有任何灵力波动,她朝周焕点了点头,率先拉开了那条门。
然后就在手指触碰到门栓的刹那,她脑中突然冒出两个字“不好”,同时一股巨大的寒意爬上后颈,可是此时想要收回手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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