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投壶

“这东西……”那声音带上了点诧异,“倒是没想到,她会给你戴着。”

即墨瓷终于抬眼,眸光在雾中亮得惊人,额间朱砂红得似要滴下来。

“你识得它?”

话音刚落,灵印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白雾瞬间褪成墨色,将他彻底吞没。那草木香也骤然消失,只剩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往心口涌去…………

茯安候在殿外,不知过了多久,殿门终于缓缓敞开。

即墨瓷从里面出来,好似鬼修一般,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浑噩的双眸适才多了点颜色。

茯安心头一紧,忙趋步上前,却在三步外顿住了脚。他见即墨瓷玄袍下摆沾着些若有若无的银白粉末,是殿内灵印外围萦绕的雾屑,而额间的朱砂,比先前更淡了几分,衬得脸色愈发苍白,连唇色都近乎透明。

“陛下……”茯安声音压得极低,怕惊扰了刚从灵印中出来的人,“可要回寝殿歇息?小厨房温着水合羹。”

即墨瓷闻言,缓缓转眸看他。

那双方才还浑噩的眼,此刻虽有了些神采,却像蒙着一层薄冰,瞧不出情绪。他沉默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微哑,带着些草木清气混着的冷意,

“不必传羹了。去取些安神香来。”

说罢,他不再看茯安,径自沿着白玉阶往下走。

玄袍在月光下曳出浅淡的影,每一步都轻得像踩在云絮上,却又让候在一旁的茯安,莫名觉得沉得发慌。

“陛下......”

茯安忙跟在他身后,下了阶。

“朕无碍。”

即墨瓷哑着嗓子,平声道。

茯安只好忍住情绪,“是,奴婢知错。”

即墨瓷在阶下站了好一会儿,终于撑直了肩。

在茯安担心的眼神中,他直声道,“看什么,朕还死不了!”

茯安摇头,一时又点头,忙不迭道,“奴婢……奴婢失言了,陛下,夜里风凉,奴婢侍您回去。”

即墨瓷“嗯”了一声。

夜风卷着廊下宫灯的光晕,在阶下投出长短不一的影。即墨瓷站在那里,玄色常服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又沉沉落下,像未展的墨卷。

他方才俯身时,肩线其实微微垮着,此刻撑直了,倒显出几分刻意的挺拔,只是鬓角那缕被夜露打湿的发丝,仍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倦。

茯安在一旁看得心头发紧。方才陛下眼神沉得像潭深水,他虽不敢多瞧,却也瞥见陛下指尖在袖中攥了攥。这会儿又听陛下斥“死不了”,哪里还敢接话,只把手里的素面披风往前递了递,声音放得更轻:“陛下说的是。只是这风往骨头缝里钻,披上些稳妥。”

即墨瓷没看那披风,抬脚往回走,步调却比来时慢了些。

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住,侧头看向宫墙拐角,一株老槐树的枝桠在风里轻晃。

他默了默,才淡淡道:“你不必担心朕,朕会活很长时间的。”

茯安忽地一愣,随即道“奴婢晓得”。

见陛下已迈开步子,背影在灯影里忽明忽暗,茯安赶紧把披风搭在手臂上跟上了前面。

夜色溶溶,宫灯悬在廊下,晕得满庭暖黄。

应她们之邀,长鱼浸荼穿上新制的月白绫裙过来捧场。

有风经过,她的裙摆扫过石凳,簌簌轻响。

看着一旁的妃子才人们投壶,箭簇撞在壶口上的脆声不断。

长鱼浸荼只托着腮,眼瞧着那支竹箭被一女子拈在指尖,描金的箭尾晃了晃,轻飘飘落进壶中时,周遭响起一片笑语。

长鱼浸荼也跟着弯了弯唇,只是笑意没到眼底。

目光掠过庭中摇摇曳曳的烛火,她忽然就想起家里阳台上那盏凉丝丝的小夜灯,想起空调出风口吹得人发懒的冷风,连手机连不上wifi时那点小小的烦躁,此刻都成了挠心的念想。

她正怔着,身侧的宫女轻推了推她:“娘娘,方才淑嫔娘娘问您要不要试试呢。”浸荼猛地回神,见淑嫔正笑盈盈望过来,忙起身福了福:“臣妾手笨,怕扰了娘娘们的兴致。”

退坐回去时,长鱼浸荼无意识的摩挲着裙上的莲纹。

宫灯明明灭灭,映得那些花瓣像要活过来,可她心里却空落落的。

“哟,瑾才人这是怕了吧?”

说话的是秋才人,正捻着支竹箭笑,眼尾挑得老高,“瞧着斯斯文文,莫不是连弓都没碰过?”

周遭瞬间静了静,几道目光落在浸荼身上。

长鱼浸荼本不想惹事,可这人话里的轻慢像根细刺,扎得人不舒服。咬了咬唇,她索性站起身,接过宫女递来的竹箭。箭杆凉滑,她连姿势都摆得生疏,惹得秋时楹嗤笑一声。

“试试就试试。”

长鱼浸荼慢声低道,抬手时竟有些发颤。

她哪会投壶,只凭着方才看旁人的模样,闭着眼往前一送。

竹箭离手的瞬间,长鱼浸荼心里已暗叫不好,正想认栽,却听“叮”一声脆响——那箭竟不偏不倚,稳稳落进了丈外的壶中。

满庭俱寂。

秋才人的笑僵在脸上,连淑嫔都挑了挑眉。长鱼浸荼自己也愣了,低头看了看空着的手,忽然想笑。

这哪是本事,分明是踩了狗屎运,怕不是家里的空调外机在天上帮她偏了偏箭锋。

不过还好,这也算一种本事呢!

长鱼浸荼心里正高兴呢,没察觉到周围竟无一人再说话。身后忽然覆来一片阴影,带着玄色衣袍上淡淡的龙涎香。长鱼浸荼刚想扭头,就听即墨瓷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投得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长鱼浸荼本就困得眼皮打架,方才投壶又耗了点神,脑子昏昏沉沉的,几乎是下意识便嘟囔:“我只想睡觉……”后半句“赏赐就不必了”还噎在喉咙里,身前的人却猛地直起身,“当朕没说。”

长鱼浸荼一个激灵,困意瞬间飞了大半。

她茫然抬头,撞进即墨瓷沉得发黑的眼,那眼神里竟还带着点被冒犯的愠怒。

她不由张了张嘴,只觉满肚子委屈没处说。她不过是想补个觉,怎么他了!

这陛下的脑回路,是被宫灯照得短路了不成?

周遭的呼吸都停了几分,连秋才人都缩了缩脖子,显然没料到会是这光景。长鱼浸荼僵在原地,只觉得夜风忽然凉了许多,许多!

浸荼一时站在原地,也不敢动弹,指尖无意识绞着裙角。廊下宫灯的光落在即墨瓷眉骨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衬得他下颌线愈发冷硬。

不过她实在想不通,一句“想睡觉”难不成都在他这里有忌讳。

“陛下……”

她想问清楚,话没说完,就见即墨瓷转过脸,目光扫过周遭噤若寒蝉的妃嫔,最终又落回她身上,语气沉极:“众目睽睽之下,竟说此等轻佻言语。”

长鱼浸荼更懵了。

睡觉算轻佻?她上辈子熬夜赶工作时,恨不得把“我要睡觉”刻在脑门上,也没人说她轻佻啊。

长鱼浸荼正想辩解,却见他忽然俯身,凑得极近,龙涎香混着夜露的凉气扑在她耳畔,“还是说,你觉得朕的赏赐,还不如一场觉值钱?”

这话说得带了点咬牙的意味,浸荼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许是误会了。

她那句“只想睡觉”,在他听来,竟是嫌赏赐麻烦,或是拿睡觉跟他的赏赐相较?

这她可不敢!!长鱼浸荼想到此慌忙摆手,脸都白了好多。

“臣……臣妾绝无此意!臣妾只是……只是实在太困了,口不择言,绝没有轻慢陛下赏赐的意思!”她看着他,弱弱举起手指,“陛下,我若有此意,天打雷劈啊!”

即墨瓷没说话,夜风里停了一抹她身上的茉香,混着他衣裳上的龙涎香,竟不觉得冲。见她方才懵懵懂懂辩解的样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即墨瓷眼底绷着的冷意,不知不觉就松了些。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直起身道:“既困了,便回寝殿吧。”

看他眼神太过薄淡,长鱼浸荼连忙点头如捣蒜,趁着他转身的空档,几乎是逃也似的往自己住处走。

夜风拂过,长鱼浸荼才发现后背竟沁出了薄汗。

方才……好险。

她深觉道。

互不了解的俩小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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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投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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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伶舟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