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城门大开，人潮陆陆续续涌进了城，了无尘也在其中。
乌县不愧是大县城，沿街都是酒楼商铺小摊，货物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原先应当专门赶上专供应的商铺，而今却遍地开花。摊贩不止卖些药材，同时还兼卖许些小玩意，精巧至极，让人看了心喜。
了无尘本正问着路，忽听琴音袅袅，却非是山长水阔的舒展，倒像拨弦几下转而轻抚，让人忍不住细听，却又忽而没了声，欲拒还迎。
这琴声听来有异，只此实在难以辨认是甚乐器，音转如琵琶，余韵如筝，泛泛轻灵又似是古琴。
了无尘当下现了端倪，只得上了酒楼一窥究竟，顺便问问松栖镇何处。
酒楼上听曲不要钱，但是酒水却不便宜。
了无尘身无分文，也不好意思占座，只在阑干边挤了个角落静静听着。
奈何来听曲的人实在太多，就光是要了酒水小菜的客人都招呼不过来，未免有些嘈杂，只得静下心细细听来。
了无尘眼力好，饶是在角落，仍能辨认出那琴师是一男子，面上虽已带了些许风霜，两鬓泛白。一般人到了这个年纪，不论是沾上什么都带点陈年怀旧的意味。
可琴声却偏生轻曼，先前犹是初晨未绽花，转而又缠缠绵绵，说不上山水相知难分难舍，却同春树暮云遥遥相望。
转而有如朝花零落闲愁道来，以为曲将终时又急转而上，如不尽之水涛涛而来，猛浪若奔。
但闻一声如弦崩，滔滔江水又遁入汪洋，转而风平浪静。
至此却未完，还留哀转波涛漾漾，却又似是流水无意的哀婉。
曲中，好似真将所有景色奉于人眼前，若非这琴师技艺极其高超。便是颇有修为，将致幻之法融入弦乐。
真苦。
就好像带小孩那样苦，原以为是明日之花，活泼可爱，却不想日子漫长，骨骼就像那嫩竹，虽一节一节长开了，人也越来越固执，越发叛逆。
早知如此，当初捡到小山的时候，就不该自己养，应该交给师兄养，反正他道行高，修为深，命长不容易气死。
了无尘如是想着，扶了额，才晃过神，却见座上哀叹的不止他，来者有学者、商贾，还有……君砚？！
了无尘非是特地观察每个人的神色，只是那是少年与此情此景实在显得格格不入。只得上前打了招呼，少年也随之摆摆手，意思借步说话。
“公子好雅兴，贫道只以为公子只喜欢四处云游，未曾想还喜食弦乐。”了无尘先开了口，想过或许会重逢但是没想到会在此地相逢，怎么不算是一种缘分呢。
“那琴师看着年轻，技艺却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余音袅袅实在引人入胜，我只来小酌几杯，顺便听故事。”
“年轻？我方才远远地瞧见了，只见两鬓星白，还以为人已年长。”了无尘确实好奇，人若年轻，怎么这么早乌发就染了大片的白。
“不过你方才说听故事，实不相瞒，这酒楼里好像没有说书的先生，不知……。”
君砚却生生打断了他：“自然是听那琴师的故事，怎么，了道长一把年纪了，不会连那弦外情愫都听不出吧？惨啊。”
“何出此言？”
“此曲名为《断乌头》，便是那琴师所作，我只知那琴师姓高，坊间有传言称他与一女子两情相悦……不过看样子似是此心长悬，终未能得尝。”
“此曲著成，名动京师，一朝天下相奏也未能得见哪个弹奏者有他半分音韵。”君砚负手而立，似是等着了无尘的反应，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漫不经心地补充道，“不过说来也怪，这位高琴师近几年倒是深居简出，鲜少在人前露面了，也不知在钻研些什么惊世之作。”
如此听来，琴声哀婉缠绵，了无尘却在那无尽的愁绪深处，隐约捕捉到一丝几不可察的执拗与戾气，转瞬即逝，仿佛只是他的错觉。索性摇了摇头，只道是自己被君砚搅乱了心绪，未能领会曲中真意。
“原来如此，我方才还以为此曲约莫壮志不酬或哀民生之艰，却不想是奏的竟是人散曲未终。”
方才以为少年先前道“惨”是要嘲讽自己不经世事，不通男女，毕竟依君砚的性子，绝不会放过调笑他人的机会。
了无尘暗叹，虽是坊间传言，但是动人心弦传世之作或是曲或是诗文，往往都与原主心境相关。也怪不得了无尘，毕竟古来文人多作女子哀怨，以叹壮志难酬或关山难越。
“无尘道长心系苍生，自然听出这分意境，唉，像本公子这样的多情之人，只怕注定要红尘缠身。”
这听起来着实不像少年嘴里能说出来的话，不过既是富家子弟，想必也是风月惯了。
了无尘一时无言，君砚又接道：“不过像无尘道长这般年纪还不懂男女情愫，实在也惨。要不你别修道了，本公子带你风花雪月赏美人如何？”
果然。了无尘不知当作何言，他非是不懂人间朝朝暮暮，白首不离，只是方才曲声哀恸，实在没有想到这处去。
“公子见笑了，在下非是不懂，只是……”
“难道你懂？”
了无尘明了这少年还是想到别处去了，慌道：“不，我不懂。”
“你方才说你懂~”
“我不是那种懂，我是，我是，我……”
未能脱词出口，那少年脸上已现了暧昧不清的神色，解释不清，就算解释他也听不进去。
了无尘憋着一口气在胸，想出出不来，咽又咽不下去，顿时脸上翻的红，齐刷刷蔓向耳根。像极了人家被流氓调戏坏了的黄花闺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君砚强拉着了无尘的手摊开，塞了那小破布包，转而肆笑扬长而去。了无尘这才晃过神来，又是被人戏弄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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