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药人。”翟忠阳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拔剑斩断铁链，想将人拉出来，那药人却突然转头，张开嘴就往他手臂上咬，眼神里没有半分神智，只有原始的凶戾。
周归寂眼疾手快，折扇点在药人胸前的“膻中穴”，药人闷哼一声倒在箱底，不再动弹。“别碰他，神智已经被药性毁了。”他蹲下身检查药人的伤口，针眼排布得极有规律，像是按某种经络图刺的，“这手法不是青云阁的路数，倒像是……太医院的‘十三针’。”
太医院？那可是宫里的医官机构。翟忠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周师兄他……他竟和宫里勾结？新帝要管这江湖的事？”
周归寂没说话，只是拿起那本账本翻看着。账本最后几页画着张地图，标注着林州城外的几处山谷，其中一处用朱砂圈了起来，旁边写着“炼药地”三个字。他正想细看，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火把的光像条火龙，正往码头这边蔓延，还夹杂着甲胄碰撞的脆响
“是禁军！”翟忠阳脸色大变，“他们怎么会来这么快？”
周归寂迅速将账本揣进怀里，又从周玉身上搜出块腰牌——牌面刻着云纹莲纹，背面竟刻着个“卫”字。“是锦衣卫。”他眼神一沉，“看来新帝早就盯着这儿了。”
“那这些药人……”
“带不走了。”周归寂看了眼乌篷船，“放火。
翟忠阳一愣：“放火？那这些药人……”
“让他们解脱，总比落在锦衣卫手里强。”周归寂的声音有些艰涩，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你去把周玉扛上，我们从水路走。”
火折子“嗤”地燃起，照亮他眼底的复杂。翟忠阳咬了咬牙，扛起昏迷的周玉，跟着周归寂跳上旁边的小渔船。船刚划出去不远，身后的码头就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隐约能听见药人们在火中发出的、解脱般的嘶吼。
***
无名门的小院里，雨不知何时停了。
闲人客帮凛无名换着左眼的药，药膏是用雪莲汁和多种草药调成的，抹在眼周带着清凉的刺痛。凛无名微微蹙着眉，却没哼一声，只是右眼望着窗外，像是在等什么。
“您的眼疾，是不是和十年前的雁门关有关？”闲人客忍不住问。她伺候凛无名多年，知道这位门主看似淡漠，实则把太多事压在心里。
凛无名沉默片刻，摇摇头道：“人老了不都是会这样吗？我活了也快六百年了。”
她还有很多问题想再问，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归寂和翟忠阳浑身湿透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被捆得像粽子的人。
“周玉？”闲人客一眼就认出了他。
“先别说这个。”周归寂把账本往桌上一拍，“我们在码头发现了药人，还撞见了锦衣卫，新帝果然在背后搞鬼！”他喘了口气，指着账本上的地图，“这上面标着林家后院有处密室，说不定藏着关键线索。”
凛无名拿起账本翻看，右眼的目光越来越沉：“林鹤年把‘莲心’藏在林家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林家？”闲人客摸出腰间的“随影”剑。
“等等。”凛无名按住她的手，“锦衣卫刚烧了码头，此刻定在四处巡查，贸然出去只会自投罗网。”她看向盛命，“你去算算，何时去林家最合适。”
盛命连忙摆开龟壳，将三枚铜钱扔了进去，摇了半晌倒出来，脸色变得很是古怪：“卦象显示……亥时三刻去最好，还说……要带上周玉。”
“带他？”周归寂皱眉，“这小子诡计多端，别再捅出什么篓子。”
“卦象不会错的。”盛命笃定道，“说他是‘钥匙’。”
众人虽不解，却也没更好的办法。亥时三刻，月色朦胧，几人悄悄出了无名门，周归寂拎着周玉的后领，像拖死狗似的跟在后面。林州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的锦衣卫脚步声远远传来，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家大宅早已被封，朱漆大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院墙高耸，墙角还站着两个打瞌睡的衙役。周归寂打了个手势，翟忠阳会意，摸出块石子扔到远处，引得衙役们骂骂咧咧地去查看，其余人趁机翻墙而入。
院子里积着厚厚的灰尘，血腥味虽淡了些，却仍像层黏腻的网，缠得人胸口发闷。林家的正厅被烧了一半，焦黑的梁柱歪斜着，地上还能看见未清理干净的血迹。
“密室在书房。”凛无名凭着记忆引路，她昨夜来查过，对这里的布局已记在心里。
书房的门是被强行撞开的，地上散落着书籍和竹简，书桌被劈成了两半。凛无名蹲下身，在碎木屑里摸索片刻，找到块刻着莲纹的地砖——正是她昨夜发现被撬开过的那块。
“帮忙。”她示意周归寂。两人合力将地砖撬开，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里面隐约传来潮湿的霉味。
“我先下去。”闲人客点亮火折子，纵身跳了下去。密室不大，约摸丈许见方，墙角堆着几个木箱，箱盖都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像是被人提前搬空了。
“什么都没有。”闲人客有些失望。
周归寂把周玉扔在地上，踢了踢他的脸：“醒醒，你把林家的东西藏哪儿了？”
周玉迷迷糊糊醒来，看清身处的环境，脸色骤变：“你们怎么敢来这儿？这里有锦衣卫的眼线！
“少废话。”周归寂折扇抵在他脖子上，“账本上写着林家密室有‘莲心’，在哪儿？”
“我不知道什么莲心！”周玉梗着脖子喊，眼神却瞟向墙角的木箱。
闲人客立刻走过去，在最底下的木箱里摸索，指尖突然触到块冰凉的金属。她将东西拖出来一看，竟是个半人高的铁盒，盒盖上刻着整朵莲纹，与那枚碎片和青铜牌严丝合缝。
“找到了！”
众人刚围过去，铁盒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盒盖竟自己弹开了。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武功秘籍，只有一卷泛黄的布帛，布帛上用朱砂画着幅地图，地图中央标着个红点，旁边写着“雁门关·莲心窟”。
“这是……十年前雁门关的地图？”翟忠阳惊呼。
凛无名拿起布帛细看，布帛边缘有处烧焦的痕迹，像是被火燎过，角落里还绣着个极小的“林”字——是林鹤年的笔迹。“林鹤年把莲心藏在了雁门关。”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才是周玉真正想要的东西。”
周玉看着那幅地图，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那是我的！那是我们周家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拿？”
“你们周家的？”周归寂冷笑，“十年前雁门关死了那么多人，难道也跟你们周家有关？”
“那是他们活该！”周玉嘶吼道，“谁让他们挡了新帝的路！谁让他们想保护那个……”他突然顿住，像是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死死闭住了嘴。
“保护哪个？”凛无名追问，右眼的目光锐利如剑。
周玉却怎么也不肯说了。就在这时，密室顶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在上面走动。周归寂迅速吹灭火折子，密室瞬间陷入黑暗。
“有人来了。”他压低声音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对话声，其中一个声音格外熟悉——正是白日里在码头指挥锦衣卫的那个千户！
“……大人放心，属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在林家密室布了眼线，只要有人来拿地图，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
“做得好。”另一个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年纪，“记住，那卷布帛关系到‘莲心’的下落，绝不能落入江湖人手里。新帝说了，谁拿到莲心，谁就能掌控……”
后面的话越来越远，显然是往院外走去。密室里的几人却浑身一震——“莲心”到底是什么？竟能让新帝如此忌惮？
周归寂摸出火折子重新点亮，火光映在众人脸上，皆是神色凝重。他看向凛无名，见她望着那卷布帛，右眼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想起了极遥远的往事。
“您知道莲心是什么？”闲人客忍不住问。
凛无名指尖抚过布帛上的“莲心窟”三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是仙家遗留的碎玉。”凛无名的右眼望着布帛上的朱砂点，眼底浮起极淡的怅惘，“三百年前我曾在昆仑墟听过传闻——上古有株并蒂莲生于瑶池，花瓣落凡化为碎玉，能引天地灵气，却也会乱人心智。世人称它为‘莲心’，可这东西本就不该入人间，千百年来寻它的人多如牛毛，却没一个能真正拿到手。我也寻过它，为了破解长生不死。”
她看向周玉，什么话也没有说。
周玉被看得浑身发毛，开始装疯卖傻：“你在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不重要。”凛无名将布帛收好，“我们得去趟雁门关，毁了莲心。”
“可锦衣卫已经知道我们拿到了地图……”翟忠阳担忧道。
“他们想要的是莲心，不是地图。”凛无名站起身，“我们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引他们去雁门关”
她看向被捆在地上的周玉，右眼的目光复杂难明：“至于他……”
“带上。”周归寂踢了踢周玉，“既然盛命说他是钥匙，说不定真能派上用场。”
众人悄然离开林家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晨曦透过薄雾洒在林州城的屋顶上，却驱不散笼罩在这座城池上空的阴霾。闲人客回头望了眼林家大宅，总觉得那间密室里，除了地图，似乎还藏着别的东西——比如，周玉没说完的“那个”是谁，比如，凛无名说起莲心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
而被周归寂拎在手里的周玉，垂着头，没人看见他嘴角勾起的那抹诡异笑容。
[狗头]有点神志不清醒了[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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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莲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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