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醒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出去时，江缇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他。alpha弯着腰，手肘撑在膝头，流畅的背部曲线就显露出来，屏幕的冷光照的她的侧脸有些失真，修长的手指动作疏懒，筋脉在薄薄的皮肤下潜伏，透出一种内敛的力量感。
临近夜晚，医院的人已经很少，但以alpha为中心，周遭的脚步却莫名地多了起来，很多窃窃私语传到了裴醒的耳朵里。
“……是在等家属吧？看样子名花有主了？”
“真想看看正脸，我都绕第三圈了，她怎么一直不抬头啊……”
江缇对此浑然未觉，她的余光看见裴醒走了出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逆光中颜色变浅，她坐直了身子，朝他招了招手。
霎时，周围那些游移、窥探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裴醒身上，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不自在。
“什么啊，还真有主了，对象看起来好小。”
“过过眼瘾得了，市面上好的alpha早就不流通了。”
“……扫兴。”
江缇见裴醒停在原地没动，便几步走了过来。她身量高，走近时，一片淡淡的影子笼了下来，隔开了那些纷杂的视线。她看着他，带着点询问： “不走吗？”
“走的。”裴醒去碰alpha空闲的手指，想牵她。
江缇抓住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人时不时想要的一点亲密和黏人，顺道捏一捏，瓷白的皮肤立即出现几条红痕，“去吃饭？”
裴醒半个身子都挨向alpha，说出的话像在耳边缠绵一样，“我想吃甜点。”
“好。”
进了一家餐馆，两人点了几道家常菜，裴醒心中惦记着自己的甜点，没吃多少，江缇看出他的小心思，又给他盛了小半碗米饭。
“这些吃完才有。”
裴醒的小脸跨了一下，“那我一会吃不下了怎么办？”
江缇清浅的眼皮抬也未抬，“吃不下明天吃。”
“明天就不好吃了。”裴醒继续挣扎。
江缇给他夹了几块炒肉，语气带着平铺直叙的淡，“剩下的可以我吃。”
裴醒的眼睛亮了一下，高兴了。
出了饭馆，两人就像裴醒无数次在梦中幻想和自己的alpha相处的日常一样，他吃着喜欢的蛋糕，脚步轻快，而喜欢的人就在身边。
“江缇，”裴醒舀了一勺绵软的蛋糕胚，甜意化在舌尖，，“你为什么不好奇江宁宁和我说过什么？”
“无非就是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那你小时候......真的去卖过花吗？”
江缇喉间滑出一个低沉的音节：“嗯。”
裴醒想起之前江缇帮助过的omega，那对卖花的父子，他心里蓦地一软，一种混合着酸楚和难以言喻的心疼的情绪涌了上来。
“那......”裴醒张了张口，还想继续问，但喉咙的苦涩让他止了声。
“小宁说的也不全是，小时候顶多辛苦一点，只是阴差阳错，”江缇停下脚步，她转过头，琥珀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沉静地看向他，那里面没有悲恸，只有一种被时光反复冲刷后、沉淀下来的平静。“......我失去了我最重要的人。”
方浣的离去让年幼的alpha过早体会了失去的绝对性。那不是循序渐进的道别，而是命运骤然落下的一记重锤，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彻底砸得粉碎。
她无依无靠，除了任宁宁，她一无所有。
裴醒屏住了呼吸，他忽然觉得她们的羁绊原来这么深，深到像是盘根错节的古树根系，在不见天日的土壤下紧紧缠绕，汲取着彼此生命中仅存的养分。
无法企及的过去，触不可及的现在。
未来，自己和江缇也是天壤之别，她一直都有自己的责任要负，以前是江宁宁，现在是江家。
“洛洛，”江缇小心地接住他手里即将滑落的蛋糕，指尖带了一点奶油，轻轻点在了omega脸上，“怎么拿东西都拿不好了？”
“我......不想吃了。”
江缇倒没说什么，取走他手里的叉子就着边缘舀了一块，很甜，过多的甜分让她蹙起眉头，裴醒本来想叫她别吃了，但江缇三下五除二，冷着一张脸吃完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裴醒的心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远处海风渔火，黑压压一片云过来，天空飘起了小雨。
“下雨了。”夏季快要远去，冰凉的雨丝落到彼此脸上。
江缇打开自己的手机设置，街道的尽头，几道被车灯拉长的影子正迅速逼近。
“这个给你。”江缇没有密码的手机给他，雨幕中，一群身影轮廓逐渐清晰，黑色的西装像是融进了夜色，径直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裴醒预感到什么，他不安地抓住alpha的胳膊，那群黑色身影已至近前，无声地散开，形成一个半包围的阵势。
街上的人群看到这个架势，如同潮水般迅速退散。雨幕中只剩下对峙的双方，空气仿佛凝固成冰。江缇轻轻挣开裴醒的手，向前半步将他护在身后。
“少主，”为首的alpha开口，声音像是被雨水浸泡过的铁器，“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江缇的目光掠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说话的男人身上。雨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她脚边溅开细小的水花。
“什么时候，江家的规矩变成当街拦人了？”
男人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语气却寸步不让，“事急从权，这是家主的吩咐，还请少主体谅。”
江缇回头看向裴醒，雨水模糊了她的神情，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清晰。
“江缇......”
江缇拍了拍他的手背，“我联系了嘉言，她会来找你。”
“那你呢？”omega苍白了神色，忧心忡忡地问。
“我们很快会见面的。”江缇笑了笑，松开了他，走向那群黑衣人，雨丝将她离去的轮廓氤氲成一道决绝的剪影。为首的男人立刻恭敬地为她撑起一把巨大的黑伞，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头顶的风雨。她微微颔首，弯腰坐进那辆如同幽灵般静默的黑色轿车。
车门“砰”地一声关合，那声响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沉重，像一记闷锤砸在裴醒的心上。
裴醒僵在原地，手中还残留着她指尖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凉意。雨滴无情地打湿了他的发梢和单薄的衣衫，寒意渗透肌肤。就在这时，他紧握在手中的、属于江缇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他下意识地点亮屏幕，手指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划开了那条最新的聊天记录。
江缇：“江家查到了我的行踪，蒲州已经不再安全。洛洛的身份信息被小宁盗用了，他们很快追来，你尽快过来。”
裴嘉言：“这么突然？”
江缇：“多年好友，有些事我也不必细说，日后见面再与你解释。”
裴嘉言：“你注意安全。”
江缇没再回话，时间停在了晚上的七点二十三分，那时，裴醒正从医院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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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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