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进来”
程又直终究是没说,他已然到了当差时刻,这时本就是往浣衣局去的。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地跟上了先生脚步。依因在他心里,无论什么差事,都没先生之命令重要。
可同样的,什么责罚,也都没先生之责罚严重。
明确知道这件事的程又直,果断地斩除了自己本性里带着的避重就轻,选择了更为严重的那个。
“是——”
程又直俯身颔首回答。
只就这回的‘是’,声色里不禁带上了虚怯。
程又直在跟随林昶进屋之时,下意识转眼看了眼陆景宏的屋所,透过张开的门屋,就可望见里边床褥叠放整洁,其间并无人影。
也就是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无人与他说情讨饶了,心下不由得沉得一沉。
程又直如此想着,左脚方即从门槛踏了进来,耳中已闻一句“将门闩实”。
是闩实,不止是合上。
想到此处,程又直随即要迈进来的右脚便就顿得一顿,心里思量着今日这遭定然是逃避不过去了,却也没有顺理成章地生出逃避心思来,反却果断地迈步走了进来,转而转身将两扇门板关闭闩合,回身的时候,便见先生已不知何时寻了藤鞭在手里拿着,清凉的目光不带任何感**彩地望着他。
程又直的目光将一对上去,就不由自主地撤开了,连带着腿足都是不由一软,顺势在先生眼前的一爿空地屈膝跪了下去,微微垂眸,口中称呼,“先生——”声色之中已不由自主带了几分讨饶口吻。
林昶拿着藤鞭的手负在身后,缓步踱至程又直身后,见人两边肩头不由瑟缩了下,唇角不禁牵起一点微末的弧度,连日来的焦灼疲累罕然得销歇了一些——
虽说喊住他的本意,并非是为了责罚,而只就是觉得数日不见,就想与其说几句话,可却看那嘻皮涎脸莫知所谓的样子,本来已然安放下去的气恼情绪就被轻易地呼唤撩拨了起来,由自心底传输到大脑,再传输到躯肢,手上暗暗蓄力,扬鞭就即抽了下去——
一鞭横贯肩背臀腿,使得程又直吃疼的发出一声微弱的哀吟,身躯稍稍往前一倾,林昶等其将身复又跪正,才作色斥声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名姓不能为他人知晓?”。
果然还是这件事情,程又直暗暗抽了口冷气,俯首恭声回答,“先生说过——”。
话音将落,又是一鞭伴随着一句训斥迅疾落下,“既然说过,你将我的话,听到哪里去了?”。
程又直疼得皱紧了眉头,喘过一口气,才能用正常的音色回话,可却不是最为习惯的认错话语,“不是的先生,阿偿听话了——”。
林昶因此愣了一下,转即揪住程又直一只耳朵,用力向上扯着问,“你哪里听了?这东西,是摆设么?”说着哼了一声道,“那文稿上字样,难道是我写上去的不成?”。
“不、不是,是阿偿、阿偿写的——”
程又直头回被先生这样扯耳朵,却不想不比挨鞭子好受多少,头颈顺着那力道往上挺抬着,以最大可能地减轻疼痛。
林昶对此倒觉得有趣,唇角牵起更加分明了一些,可又对此人明知故犯之行为,直是恨得暗暗咬牙,遂即更加用力的揪扯住了哼声,“既然是你写的,却敢狡赖不认?”。
一时骂着只觉如此远远不够,一边扯了耳朵,一边拿了藤鞭,往他身上抽——
哪知这人仍是不肯如往常一般认错,口中还兀自辩驳道,“那是阿偿的,阿偿的名字——”。
林昶一时听得更是生气,“没说不是你的,只让你现时不要传说出去,你到好了直接写在纸上供人传阅!我让你不听话!不听话!”。
林昶越骂心下就越气,索性撒开了耳朵,只拿藤鞭往臀上抽——
林昶自觉力道并是不重,虽说定然不好挨受,但总无平时那般凶戾狠重。可却还没抽得几下,人就已扑身俯趴在地上,五官都扭曲搅混成了一团,直似是痛至极处,难以忍受一般——
这幅样子,究竟是忽然变得如此柔脆,还是故意装饰出来的?
林昶如此想着,心下愠怒混杂着疑惑带走了唇角那一点牵起,脸色随即冷却下去,“看来这样是打不听了”语气略地一顿,“下衣脱了!”这其间,疑惑更多一些,可在这副场景下,若是表达关怀着实有几分不尴不尬的难为情,极其不符合他冷酷凶戾的性子,须臾过去,便就想出这么一个注意来。
程又直闻言,不顾疼痛地倏然转头望去,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吃惊,似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程又直很快就从他的先生那张看不出温度怜惜的面孔上得到了答案,可却还是不由出口叫道,“先生——”。
先生极少让他褫衣受罚,极少极少。
自己不会,也不允许其他人褫他的衣。
哪怕是去了慎刑司,也特意留过话,让掌印太监黄远,留他一层中裤。
从来不曾,从来不曾的——
程又直怀着几分期待哀恳地再度叫道,“先生——”。
同样极少遭遇这般叛逆违抗的林昶目色更加生冷下去,口中吐出一个比外间天日风雪还要冰寒的字来,“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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