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先生请坐

张承霖回到花月楼的时候,花月楼已经被穿着黄皮的人里里外外围了几层。

“二少爷。”见张承霖要进花月楼,站在门口的黄皮兵第一时间拦下他:“三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花月楼。”

张承霖没动,过了几秒钟才开口:“是时间久了,忘了谁才是真的爷了么?”

黄皮兵神色有动容,迟疑着,但仍没有闪开门口。

张承霖也不为难他,清了清嗓子,就站在原地,朝着花月楼里喊:“舅舅既来了山东,不妨来府上一坐。”

花月楼里迟迟没有动静,张承霖也没动,就那么老神在在的等在原地。

几分钟后,花月楼紧闭的红梨木门从里面被打开。

蒋如肃军装外面还穿着披风,站在门坎里面,面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张承霖。

张承霖也不说话,舅甥二人就这么僵持着,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舅舅什么时候来的山东?”最终还是张承霖率先开口,打破僵局:“怎么也不来府上坐坐?”

“我什么时候来的山东你不是最清楚吗?”蒋如肃眼眸微阖,“我晚上去看你母亲。”

蒋如肃丢下这句话,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花月楼。

蒋如肃走后,张承霖也没再进花月楼,而是转身去了城东,掀开门帘进了一家油铺……

张承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纪豫行和新杰都还没睡,在客厅等他回来。

“不是说蒋如肃在上海么?怎么出现在了山东?”纪豫行一看见张承霖就开始问:“线报出了问题?”

张承霖脱了自己的风衣,顺手递给新杰,才开口:“不是线报出了问题,是庄炎彬和蒋如肃下了一盘声东击西的棋。”

纪豫行脸上神色愈发凝重:“那你……”

“我们的接头人不在花月楼,”张承霖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两盏茶,递给纪豫行一杯:“接头地点也不是花月楼。”

“你早预料到蒋如肃在山东?”纪豫行蹙眉,走到张承霖对面坐下,“所以你一到山东先去了花月楼,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张承霖没否认,点头。

“庄炎彬是张德越的心腹,蒋如肃是我亲舅舅,又是张德越多年好友,”张承霖说:“没人会比我更了解他们。”

张德越和张承霖是亲父子,如同张德越犯下的错在他离世后仍要张承霖背负骂名一样,没人会比张承霖更了解父亲张德越,自然也没人会比张承霖更了解这么多年跟着张德越出生入死的庄炎彬和蒋如肃。

“还有一个人也来了山东。”张承霖喝完了杯里的茶,才又开口。

“谁啊?”纪豫行茫然,又猛地想到什么:“不会是你外公吧?!”

如果说张德越还活着,那不可否认的就是,以张德越为首的国|民|党是**最大的威胁。

但现在张德越已死,国民党现在还没有一个能真正代替张德越的人,所以现在的国民党并不足为惧。

但蒋元兴不一样,如果他不倒戈向任何一方势力,那就没人能和他相匹敌,自然也不会再让某一势力突然壮大兴起。所以首富蒋元兴就成了所有人都想交好又妄想取代的人。

蒋元兴,张承霖外公,上海有名的富商,国家首富,表面不显山不漏水,七十多岁的老头儿长了张和蔼慈祥的脸,见了谁都笑呵呵的,其实是黑白通吃的笑面虎。

各党派高层都有他的势力,手里有十分充足以及先进的军备武器和训练十分有素的队伍,原则是不向任何势力和党派借钱和物资,即便是蒋如肃和蒋清举也不行。

蒋元兴手里的中华书局是中国最大的印书馆,所有知名报刊书籍都出于此,垄断了青年学习购书和知识来源的渠道。

黄浦商行是北方地区最大的银行,也是国家唯一可以兑换外币的银行。

他手里的上海铁路局拥有全国最多的火车,同时掌管全国最大的铁路枢纽站[江沪站]。所有南来北往的旅人也好、爱国志士也罢,不管是运输物资,还是简单过路,没人任何人能避开江沪站。

所以,蒋元兴是所有人的机会,也是所有人的威胁。

“不是。”比起纪豫行,张承霖淡定的多:“是盛先生。”

盛先生,盛东升,纪豫行和张承霖党内接头人,**华东地区负责人,是张承霖和纪豫行能见到的为数不多的党内高层之一。

“那就好,”听到不是蒋元兴,纪豫行瞬间松了口气,又问:“盛先生怎么也来山东了?他在盯着蒋如肃?”

“嗯,”张承霖点头:“庄炎彬和蒋如肃这两个人太狡猾,简单的线报已经没办法从他们身上获取信息了,只能盛先生亲自出马。”

“不早了,早点休息,剩下的事明天再说。”张承霖说着,站起身往外走。

“哎不是,”纪豫行连忙站起来跟上他一起:“你和那个风月到底什么关系啊?”

他想了一晚上,怎么想都不觉得张承霖和风月像不认识的模样,他也不太信张承霖说的“不认识”。

“不认识。”张承霖脚步不停,还是原话,也不解释。

“不认识……”纪豫行一点也不信他,继续说着自己的疑惑:“不认识你一来山东指名道姓要见人家姑娘啊?你不对劲。”

张承霖进卧房前,转过身看他:“有没有可能……整个花月楼我就只知道风月?”

“呃……”纪豫行还在原地思考,张承霖已经进了卧房把门关上了。

*

第二天下午,张承霖又去了一趟花月楼,纪豫行和他相反方向,去了城东的那间油铺子。

花月楼里一如既往的鼓乐喧天,比不上上海滩的霓光幻彩,但也好过那些风雨飘摇的集火区。

外面局势越来越紧张,张承霖和纪豫行都已经做好了要去前线的准备,却因为谭苑博调任山东地区负责人,被安排来了山东。

张承霖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蒋元兴的手笔,让他在目前局势并不那么紧张的山东暂避锋芒。

张承霖本不想来山东,他想去前线,在战火纷飞的地方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想和那些爱国人士一样,还这一方安宁。

可偏偏盛东升找到他的时候和他说:“去山东吧,把你们安排去枣庄,回去见见那些可能许久都见不到的亲朋。”

“北方战事吃紧,你们少不了有一天也要跟着我们东奔西走,下次再回来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盛东升的话已经劝到此,不管怎么他都不能再不知好歹地拒绝。

不然谁也不知道下一步盛先生又会把他和纪豫行丢去哪里。

于是就有了这两日在山东发生的一切。

也让他们误打误撞地挖出了蒋如肃和庄炎彬偷偷藏在山东的势力。

张承霖再进花月楼,不像昨日容姨带着花月楼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迎接他,而是只有风月一个人,候在门口。

将张承霖迎进花月楼之后,风月将他带到了第一排最中心的位置,亲手给他拉开椅子,笑着开口:

“先生请坐。”

张承霖抬头看她,风月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不似楼里其他女子那般笑得风华绝艳,甚至带着几分温婉娴静和谦和。

张承霖眉眼微动,好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别人的影子。

不多时因为外面的吵闹声回神,顺势坐下,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风月就站在张承霖身侧,安静地陪着他看舞台上的姑娘们跳舞,时不时也会说两句话,介绍台上的舞或曲,话不多,倒也不至于惹的人烦。

一场舞结束,花月楼里的喧嚣短暂安静了片刻,张承霖不动声色的侧目,看着风月因为困倦偷偷用手遮掩着打了个呵欠。

片刻的安宁和片刻的美好总是稍纵即逝,亦如此时此刻的花月楼,亦如一九三六年的中国。

第二场戏开始前,张承霖起身,风月懵了下,随着开口问道:“先生是要去楼上么?”

张承霖没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看的风月一头雾水却不敢再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张承霖才开口:“带路吧。”

“好,”风月往后退了一步,闪出充足的过道,“先生这边请。”

“唉哟黄老板您真是坏死了。”

身后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张承霖不禁抬眸看过去。

那女子和风月一样,在十一月零下十几度的山东,穿着单薄华丽的裙衫,正给面前的男人让路。

她站的近,又刻意往前蹭,不免被起身的人碰到胸口。

刚刚那句话就是这个时候传出来的。

张承霖目光落到身侧的风月身上,风月站的位置离他有些距离,即便是他大摇大摆的走,也不会蹭到他。

风月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也注意到了张承霖目光里的打量和探究,敛了敛眸子,没说话。

“倒也清新脱俗。”

张承霖丢下这句话之后,先风月一步往楼梯那边去,留下风月在原地蹙了蹙眉,思考他这句话里面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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