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扑在他身边痛哭的正是客栈中的店小二。云遥将两个徒儿拦在身后,长舒一口气去查看,发现躺在地上的正是客栈老板。她又伸手探了探鼻息与脉搏,皆无波澜。
待找了块儿布将地上尸身盖上的时候,官府的人也大张旗鼓到了,周边也围了一大圈儿人。
只是这县令并未第一时间去察看地上的尸首,反而直奔云遥而去,“夫人,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沉浸在客栈老板暴毙的震惊中,云遥并未搭理这人,只跟着人群一起到了县衙门口,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啪!惊堂木一拍,失魂落魄的店小二已跪在了堂下,哆哆嗦嗦开口,
“县令大人,我是同州人士,家中清苦,听闻远方表叔在朱炩城做些小生意便想着过来投奔…但没成想叔叔的生意做成这个样子,朱炩城也不如我想象的那样繁华。我本想回家去,但叔叔说让我跟着他一起读书,等金榜题名后,权势富贵就都有了”说到末一句的时候,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和头都放低了些。
但门外的人群依旧暗哑无声,不少人心中都打的和他一样的主意。是在读书,却也是在攀登云梯,盼望着一朝金榜题名,苦尽甘来。
“好了,说说今日你叔叔都做些什么吧”
“是,县令大人。今日考试报名,我因为要打扫客栈便没与叔叔一同过去,但是等我回来的时候,叔叔竟还未回来。稍等了一会儿我就…看见门口落下了一个什么东西,走近一看…发现竟然是我…叔叔….”他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哭肿了的两颗核桃眼里又涌出咸泪。
虽然他原本不爱读书,是叔叔硬逼着自己走上了这条路,但心里也明白叔叔是为了自己好。叔侄两人虽平日里也过得清苦,但常与叔叔探讨典籍中的论点,不可谓不悠闲自在。
“莫哭了,如今你叔叔是怎么死的还不清楚,一个大男人哭成这个样子,真是成何体统”县令一番话也刺痛了人群中的莫不离,他小声嘟哝着,“男人怎么了,亲人去世还不许哭一哭吗?”
说完后觉得身侧两道目光射来,扭头去看,云遥和闻人觉都冲自己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这几日你们店里可还有别人?”
县令话头一转,很有目的性地对准了人群中的三个。
“前几日无人,昨日店里来了三位客官,说是要来做生意的。”小二摸了摸眼泪,扭头朝人群中去看,“就是他们三个,不过我叔叔掉下来的时候,他们三位应当在二楼的房间中”
“带上来”
不等衙役过来,三人已顺着众人让开的路走到了公堂之中。
“二楼?我看这王天华死的时候,佷可能是从二楼跌下的。”
此话一出,人群哗然。云遥三人本就才到这朱炩城没多久,虽靠着闻人觉一番“才学”博了美名,可到底比不得堂上这位“父母官”的话语权。
“县令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们几人将王老板从楼上推下去吗?再者说,我们与王老板无冤无仇,因何要杀人?”
还未等云遥开口,闻人觉先上前一步咄咄反问,人群中又是一小阵骚乱。
云遥带着莫不离站在一旁,想来他一人就能应付得来。
“呵,不愧是能让我朱炩城众人刮目相看的才子。本官不过提出合理怀疑而已,先生就如此咄咄逼人?”
“县令大人勿怪,我等不过是想尽早帮您破案,也好免去无辜受疑而已”
对峙之际,在一旁吃瓜的两人也窃窃私语起来,“从前没看出来啊,你大师兄还有这等口才?”
“我也很惊讶,大师兄平日里话不比我多,没想到还会打官司,我得学习学习”
云遥心中窃喜,都学吧,往后也好让自己省心省力不少。
望着堂下几人和在县衙门口看人闹的人群,县令附耳对身边的师爷说了几句话,接着便继续开口道,“王天华究竟因何而死,一会儿仵作验尸后自有说法。”
“不错”闻人觉上前一步,“除了验尸,县令大人也可去题名客栈二楼察看,是否有老板坠楼的痕迹”
既是合理请求,县衙也拒绝不得。一众人跟在县令身后到了题名客栈的二楼。但正如闻人觉方才所说,察看了几间客房以及走廊之后,并没有任何掉下去的痕迹。
正于此时,衙役匆匆来报,说是仵作的验尸结果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县令靠近云遥,低声开口,“夫人这位账房先生可真是不容小觑啊,不知道我的交易你考虑地如何了?”
云遥嘴唇微动,不知说了些什么,只看县令的脸从白转红,又从红转黑,冷哼一声便迈着大步走在了前头。
公堂之中已摆好了王天华的尸身,旁边站着一个短衣短裤打扮的人,想来就是仵作了。
“郑仵作,你且说王天华是何死因?”
“是”郑柑面无表情,开始陈述,“王天华身上多处骨折,口鼻出血,头骨严重变形,可以判断为从高处坠落而死。不过,我在他腰侧发现了两处掐痕”
“哦?什么样子的掐痕”县令眼神一亮,继续追问。
“腰两侧非常明显且范围不小的痕迹”
“这两处痕迹是否足以一人或两人举起他?”县令此言一出再加上众人方才在题名客栈二楼的一无所获,云遥已经明了他的心思,却依旧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低着头的郑柑。
“足以”
好好好,云遥点了点头才站起身子,“县令的意思是,我们三人中的两个合力举起了王天华,然后将他抛到楼下?”
“你肯承认就好”县令清俊的脸上显出一丝诡异的笑来,对着云遥嘴唇翕动却未出声,但云遥明了他说的什么,交易。
呼~
众目睽睽之下,云遥将盖在尸身上的白布腾地揭开,漏出死相凄惨的王天华。“对不住了”云遥将他腰两侧的衣服微微向上翻起一些,”大家请看,方才郑仵作所说的两处掐痕,均呈现白色,且皮肤表面平整。可我们正常人身上若被人掐出这么两大片痕迹来,必然泛红肿胀,其后不就转为青紫。那为何王天华身上的痕迹如此不同呢?”
云遥走到郑柑面前,“郑仵作,还请赐教”
他喉头滚动,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只静静地垂着头。“既然郑仵作不说,那就我来说吧。这是王天华死之后在他身上弄出来的,所以自然没有活人身上的反应。大家若不信,自可以再去别的县衙请仵作来瞧。诸位遍览群书,也可从相关的书册中找寻印证”
县令只她是不谙世事,没什么脑子的富户遗孀,哪里想到她竟能对死人的事情如此了解。见她一双眼睛也换了神色,从方才的懵懂无知变成了现在的高傲自信。一时语塞,等门口人生愈发鼎沸之时才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肃静!!如此大概是搬运尸体的时候不太注意罢了,郑仵作验尸粗心,未能发现,罚没月俸半年”
“是”郑柑舒了一口气便退下了,余光朝云遥飞快瞥了一眼。
“今日此案就审到这里,明日再审”
“别呀”云遥快走两步拦着要离开的县令,“有我的账房先生在此,我敢担保今日可叫此案水落石出。如何?”
“你…你一个账房先生,如何能插手衙署的事情”县令走不掉,只得搬出官员的帽子来压人。只是这次不等云遥一行人开口,看热闹的门外众人已三言两语地议论了起来,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如今能早日找找出王老板死因,县令大人为何不允呢?“
“就是就是,这账房先生还是圣上嘉赏过的“
县令泄了气,可怜他一个刚当上这七品小官的新人,还从未见过圣上,就算打假都无从入手。又怕万一这三人真是与圣上有关的,方才没能一击致命,后续他们若要来报复,自己如何能受得住?
“好,就请这位账房先生相助。只是,若今日查不出,明日你们三位莫说插手,就连我们县衙也进不来了”
“放心放心,我还是有把握的”一众人又跟着云遥师徒三人回到了题名客栈。
要想查出死因,还得先从死者入手。云遥在王天华的屋子里转了一圈,除去几大柜子的书之外,就是书桌和床这样极其平常的家具了。不过还是有一样东西引起了云遥的注意,书柜最上面一层摆着一块儿树根样的东西,旁边还有一座小香炉,接着她又在床下面发现了一个蒲团,已经破旧不堪,看来是用了很久的。
云遥正欲伸手去将那东西拿下来仔细看看,却被王昴一声喊住,“别动!这个是叔叔专门从垸阳城求来的槐树仙,可以保佑我们考运的。”
虽未能仔细看这物件儿,但云遥也感觉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气氤氲在其上,很是怪异。
“你可能仔细说说这东西?”
在这朱炩城中,槐树仙可不是谁家都能有的,王昴有些自得,“夫人可知道三公与槐树的故事?自打叔叔请了这尊槐树仙回来,我们叔侄二人愈发觉得开卷有益,学习用功更加废寝忘食。”
废寝忘食?这在云遥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不过更可见王家叔侄二人对于考取功名的执念之深。既如此,那唯一能牵绊王天华的事情不就是考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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